第4章 偶遇_嫁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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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偶遇

  丞相府,书房透出几分亮,灯火葳蕤。

  沈麟托腮盯着沈韶写字,他年纪小,不懂什么风骨,只知道一撇一捺写的极为好看,神情中便带了几分向往,不由得好奇地问:“大哥,我的字什么时候能写成你这样?”

  “很快就可以了,”沈韶搁下笔,净了手之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该睡了,明日要早起去书院。”

  沈麟如今六岁,去年启蒙,如今在大理寺附近的致礼书院读书,每隔五日放两日假,明日正是去书院的日子。

  “今晚想和大哥睡,”沈麟不满道,“麟儿已经两年没见过大哥了!”

  虽同父异母,但他从小便崇拜沈韶,沈韶去灵州那年他才三岁,每日都会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终于等到他回来,自然黏得紧。

  “今日我要忙到很晚,”沈韶低声安抚他,“等过几日我搬到仙客巷……”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一道威严的声线盖住:“你说什么?你要搬走?”

  沈韶静了下,看向来人,唤了声父亲,却没回答他的话。

  沈端敬是当朝丞相,虽才年逾四十,但他日夜操劳,已有了半数银丝,脸上皱纹浮现,瞧着极为严肃端正。

  他肃然开口:“你刚回家一日便急着搬走,偌大的丞相府容不下你?”

  沈麟年纪虽小,却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深知大事不妙,连忙跑去搬救兵。

  “丞相府很好,”沈韶垂眸,恭敬开口,“只是离大理寺太远,每日天刚破晓便要起,长此以往,身子吃不消。”

  “可以骑马。”

  “太过招摇。”

  沈端敬的眉毛皱成川字,他掷地有声道:“非搬不可?”

  “非搬不可。”

  沈端敬盯着向来温和的大儿子瞧了半晌,本以为他会如从前那般听话,执拗两句便算了,没想到此刻他却神色坚决,似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怔了下,沈端敬冷笑道:“去灵州两年,你倒是出息了,竟敢和我顶嘴,这事没得商量!”

  “父亲,这不是顶嘴,也不是商量,而是将此事告知于您,”沈韶心平气和道,“我早已及冠,这些小事我可以自己做决定。”

  沈端敬微微眯起眼睛,忍着怒气问:“难不成从前的二十二年,是我束缚了你?”

  沈韶顿了下,哑然失笑。

  十七岁做状元,及冠之年做一州知府,二十二岁归京,这是自他出生起便被父亲设定好的路线。

  他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只需要严格执行,“做不到”这三个字,不能出现在他口中,只能咬牙坚持。

  在灵州的两年,反而是他最畅快的两年,他可以自己决定很多事,不受父亲的摆布,只有那时的他才是自由的。

  穷其一生,他所求只有自由两字。

  他看向父亲,正色颔首。

  许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沈端敬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衅,他大喝一声:“跪下!”

  沈韶却没动,正要说话,遥遥地传来一道焦灼的女声:“老爷别动怒!”

  来的人是沈端敬的续弦、沈麟的生母文氏。

  文氏是文官清流之后,十六岁那年嫁给一位将军,可惜将军短命,一年后便战死沙场。

  她为此守寡十年,专心侍候婆母,婆母病逝前,亲自做媒,让她嫁给了丧妻五年的丞相沈端敬做续弦。

  虽是半路夫妻,但两人举案齐眉,从未生过嫌隙,一年后便生了沈麟。

  文氏脸盘圆,生的慈眉善目,又极为白净,身姿丰腴,性子又和婉,对沈韶沈清兄弟俩也爱护有加。

  沈韶向来敬重她,也愿意尊称她一句母亲。

  文氏推开门,见沈韶起身行礼,她丢开牵着的沈麟,朝他摆摆手,慈爱道:“韶儿不必多礼。”

  转首她又蹙眉道:“老爷,韶儿出府别居是好事,您为何动怒?”

  沈端敬早已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看见温柔似水的文氏,他的神色还是缓和了不少,淡淡道:“是什么好事?我沈家从未有过出府别居的先例!”

  “您仔细想想,”文氏拉着他坐下,边顺气边轻声细语道,“韶儿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又是青年才俊里最得皇上器重的,日后定有大事交给他做。若是将时间都花在往来奔忙上,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她为沈端敬斟了杯茶,继续道:“不过我也有私心,麟儿的书院与大理寺挨得近,他们兄弟俩要好,平日里有韶儿教导麟儿的功课,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沈端敬陷入沉思,她朝沈韶使了个眼色,轻声催促:“快和你爹服个软。”

  沈韶默了默,歉然道:“儿子说话不知轻重,望父亲海涵。”

  沈麟也终于敢开口了,他撒娇道:“爹爹,麟儿想多见见大哥。”

  “搬过去住可以,”沈端敬终于松口,只是神色依然冷淡,“不过每隔五日需与麟儿一同回家住两日,身为沈家人,万万不可离心离德。”

  文氏马上笑道:“老爷向来是最为通情达理的,韶儿麟儿,还不快谢谢父亲。”

  一场危机轻松化解。

  待沈端敬出去,沈韶朝文氏道谢。

  文氏轻声道:“你爹脾气直,又倔,喜欢听软话,万不可忤逆他,不然有理也成了没理,韶儿,你可明白?”

  沈韶嗯了一声,送她出门。

  隔了两日,他在仙客巷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简单清扫后便住了进去。

  没想到这日下值,刚走进仙客巷,他便瞧见了一个颇为眼熟的窈窕身影。

  不等他细看,她便主动上前,福身唤了一声沈大人,羽睫微颤,红唇轻抿。

  见是徐洛音,沈韶难得怔了下,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仙客巷离靖南侯府也极远,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在此处,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徐洛音咬了下唇,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

  昨日二哥说谢闲韵在家中待得无趣,想见见她,她今日便过来了。

  原本打算午睡之后便来的,只是睡过了头,这才匆匆忙忙赶来。

  没想到竟误打误撞遇见了沈韶。

  徐洛音心头微恼,若是早知道可以遇见他,她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再过来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低着头,没敢看他。

  定了定心,徐洛音含糊道:“我来探望一位友人。”

  二哥有外室一事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两人一同朝仙客巷深处走去,顿了下,她鼓起勇气问:“你呢?”

  总不能也是来探望友人的吧?

  她忐忑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再也没收回来。

  他穿着极为合身的红色官服,将他映衬地如瑶林琼树一般,余霞成绮,夕阳碎光撒在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轮廓温和清朗。

  徐洛音看得呆住,直到步入阴影中,他脸上的光被昏暗吞没,终于堪堪回神,匆忙垂眸掩住腮畔红霞,捏紧手中的丝帕。

  怎么看着看着就目不转睛了呢,她暗暗唾弃自己。

  又为自己找借口,平日里沈韶总是穿素色,她从未见过他穿红,一时有些情不自禁也是正常的。

  “我住在这里,”他温声解释,“这里离大理寺近,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徐洛音点点头,二哥的外宅在此处也是这个原因。

  想到二哥,她有些不放心地问:“这几日,我二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沈韶困惑地看她一眼。

  徐洛音不敢与他对视,匆忙垂眸,但是她也不愿提起两家是仇敌的事情,怕这一路都无话了。

  想了想,她轻声解释:“我二哥的性子有些不着调,时常闹出些笑话,若是冒犯了你,你……”

  “没有,”他温和地打断她,“你二哥是个极为有趣的人。”

  说出“有趣”两个字时,他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气音低沉。

  徐洛音终于松了口气,笑盈盈道:“我也这样觉得,等你与我二哥接触地多了,定会与他成为朋……”

  她张了张口,最后一个字却怎么都没说出口。

  是她太过放松了,连“朋友”两个字都敢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做可以偶尔闲谈的陌生人就很好了。

  朋友两个字,不是她能奢望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陷入凝滞,只余双足踏过青石板时的轻微踢踏声响,还有迎面而来的微燥的风声。

  不远处,几个稚童闹成一团,鼻间不经意间嗅到饭香与桂花香,很快飘满整条小巷,引人心醉。

  若是忽略难言的尴尬,倒也算是岁月静好,徐洛音苦中作乐地想。

  “如今你与在灵州时一样,话很少,”他忽然开口,“我原以为是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没想到你性子便是如此,温柔娴静。”

  这是在夸赞她吗?

  徐洛音轻缓地眨了下眼,没弄明白。

  顿了下,她忽然福至心灵,他提到灵州,是想告诉她,在他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在灵州时他们相处甚好,回到长安也是一样,不必拘束。

  徐洛音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她稳了稳心神,小声说:“我明白了。”

  他的嘴角便翘了翘。

  两人又并肩行过一段路,眼见着就要到了,徐洛音正绞尽脑汁地准备告别的话,没想到他先顿住脚步,说:“我到了。”

  徐洛音茫然地抬眼,左右看了看对门的两户人家。

  一户是二哥的宅院,一户是……沈韶的?

  想来他也想到了此处,沉默几息,他忽的笑道:“真是巧了。”

  那岂不是以后来找闲韵姐姐,只要时间把握得准,十次有八次像今日这样!

  徐洛音忍着心间雀跃,矜持地微微颔首,可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来,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两人都没动,徐洛音抿了下唇,正要主动告别,他倏然出声:“你头发乱了。”

  徐洛音怔了下,手忙脚乱地摸了摸头发,语无伦次道:“那、那我先走了!”

  他又笑,望着她提着裙角跑进对面。

  许是微风轻拂,那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又翘起来,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倒是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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