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阳节(二)_灯火[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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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重阳节(二)

  第1章、重阳节(二)

  一踏进吾老山庄,一道目光便如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缠上冯莘的脊背,他转过头,却看见一栋沉默的建筑,只是,尽管建筑无言,但冯莘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沉默的楼如同长了许多眼睛的怪物,在怪物的一只眼睛中,冯莘看到了飘动的窗帘,在这一只眼睛中的窗帘的飘动幅度,显然大于其他眼睛中的窗帘的飘动幅度。

  难道那一扇窗户背后,有人在看他?

  冯莘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的异样,沈酿川自然也看在眼里,沈酿川看了一眼那栋楼,道:“怎么了?”

  冯莘摇了摇头,他所有的推测与所有的毛骨悚然都是根据那飘动的窗帘做出的主观推理,或许,这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没什么。”

  上一次面试两人的中年女子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眼前,她笑着,但这笑中却有几分疲惫,她道:“你们来了,辛苦了。”

  “不,你们比较辛苦。”

  冯莘摇了摇头,他听说夕阳组织的成员只要很少的薪酬,比起他来,他们才是辛苦的那一个。

  “你们叫我卢姐就好。”

  冯莘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沈酿川,你怎么不说话?”

  沈酿川看了他一眼,随即加快了脚步。

  卢姐领着两人往正门右手边的那栋楼走去,道:“今天是你们俩第一次来,因此,就给你们两人安排了一位老人,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和这位老人聊天,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

  卢姐的脸上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道:“这名老人姓江,今年七十九,挺精明的一位老爷子,手脚还算利索,只是最近天冷了,风湿病犯了,就不爱下楼。江老的身子骨还算健康,就是有哮喘病,因此,江老身边也常备哮喘药,但最近江老都没怎么犯病了,江老的口袋里都放着一瓶沙丁胺醇气雾剂,你们知道怎么用么?”

  冯莘正要摇头,却听沈酿川道:“知道。”

  果然,沈酿川无所不能,冯莘的脸上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他很想知道,S大的传奇人物——沈酿川究竟有什么不会的?

  卢姐满意地笑了笑,道:“江老年轻时爱下围棋,围棋下得挺好,就是脾气不大好,性子还孤僻,总爱待在他的房间里,和养老院的其他老人也合不来。家里有个儿子,只是和儿子感情不怎么好。江老还有个怪癖,就是爱囤东西,但江老爱整洁,不打开他房间的那些柜子,你都不知道他囤了这么多东西。拿江老的药来举例吧,平常医生开的药都是我们暂管,然后一瓶一瓶地拿给江老,但江老总是只用了一大半便嚷嚷着要下一瓶药。”

  一道铃声忽然响起,卢姐拿出手机,皱了皱眉,一脸抱歉地看着两人道:“实在是对不住,是组织那边的电话,江老就住在230,他儿子江财就在那儿呢,我已经和江财提过这事儿了。江老如果发脾气,还请你们多见谅。”

  “当然。”

  冯莘点了点头,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给卢姐打电话的是一名备注为夕阳财务的人,冯莘想,或许夕阳的财务状况的确如传言一般。

  还没走近那间房,两人便听走道中回响着一段间杂着咳嗽声的气急败坏的吼声。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榨干我的血么?你没手没脚吗?非要把你爹我的每一分血汗都榨干么?”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入耳中,沈酿川皱了皱眉,他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一个监控器。

  “爸你也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你儿子,你的钱不给我用给谁用?你的钱迟早是我的钱,你早点给我还能落点好。何况,您看看,您孙子这不是要上学了么?我和孩子他妈就寻思着,您好歹是孩子的爷爷,能不能支持一点?实在不行,您之前不是还买了份终身寿险吗?”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老人颤着声音道:“造孽啊!我从前是这样教你的么?咳咳……支持个屁!你给老子滚!”

  接下来的话,沈酿川很难猜不到,无非是一场电视中常有的家庭伦理剧的情节。

  两人走到230门前,门半掩着,沈酿川看了冯莘一眼,示意他敲门。

  房中的两人仿佛正专注于争吵,并未注意到敲门声,冯莘试着推开门,伴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冯莘惊愕地看着那把一名老人推倒在地的中年男子。

  如果冯莘没猜错的话,那被推倒的老人和把老人推倒的中年男子,应是江老和他的儿子江财了。

  中年男子仍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头部着地的江老,喃喃道:“爸,我不是故意的。”

  接下来,便是令冯莘永生难忘的一幕,只见江老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放在一旁的拐杖便往江财身上打去,厉声道:“你还敢推我!想花钱不会自己好好挣么!把手伸到我的保险上来了!”

  江财也急红了眼,一边躲,一边喊道:“你把钱放发霉了也不肯给我用,你待我不仁,我待你也不义,以后甭想你孙子会孝敬你!”

  江老抖着身子,指着江财道:“滚!滚!”

  闻言,江财哼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你求我来我都不来!”

  从冯莘和沈酿川两人身旁走过时,江财瞪了两人一眼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旁观了一场恶战的冯莘已是目瞪口呆,直到沈酿川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看向正一脸防备地打量着他和沈酿川的江老,道:“江老,您好……我们是来陪您聊天的志愿者,我叫冯莘,他叫沈……”

  江老胡乱地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们陪我聊天,你们都走!”

  冯莘从未想过,今天的志愿活动,会以被一个老人赶出房间开始,很显然,沈酿川也并未想到这一点。

  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正要说话之时,忽见230的门开了一条缝,江老从门缝中探出头来,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道:“怎么?不是来陪我聊天的吗?又要走了?”

  两人进了230,冯莘看了一眼四周,房间并不大,约十平方米,入门的左手处是衣柜和床,正对着门的则是一张贴着墙放的桌子、一把官帽椅和一扇明亮的窗户。

  床是一米二宽的小床,小床靠墙的那一头的两边各放着一个柜子,床上的枕头被子都被叠放得整整齐齐。

  沈酿川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张桌子上,桌子上除了一面镜子外,还放着棋盘,棋盘上还搁着一些棋子儿,显然是一盘残局。

  江老却打量着沈酿川,道:“你叫什么名来着?”

  知晓沈酿川性子冷,冯莘飞快地达到:“沈酿川。”

  沈酿川和江老同时瞪了冯莘一眼,冯莘讪讪一笑,他这算是两头不讨好么?

  江老哼了一声,道:“沈酿川,你倒是比那个小陈看着顺眼多了。你跟我下盘棋吧,未免说我欺负你,今天就和你下五子棋。”

  见沈酿川仍呆愣着,冯莘连忙戳了戳他,连声应道:“是。”

  冯莘站在一旁,默默地观战,江老的身子骨比他预计的要好得多,这一点,冯莘是从江老那喋喋不休的性子上看出来的。

  一局棋罢,江老拍了拍大腿,道:“不该走那一子的。”

  沈酿川默默地收着棋子,道:“不论你走哪一步,我都能连成五子。”

  闻言,江老挑了挑眉,道:“只不过是让让你,我只用了三成功夫,若是我用十成功夫,你未必能赢。”

  见沈酿川还要说话,冯莘连忙咳嗽了两声,照沈酿川那毒舌,他实在怕气着江老。

  江老皱着眉头,道:“小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老咳嗽?”

  刚说完这话,江老的表情便突然一变,他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无法呼吸一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酿川,他喊道:“沙丁胺醇气雾剂在江老的口袋里!”

  冯莘正要伸手去拿,江老拍开冯莘的手,怒道:“我……自己可以……”

  闻言,冯莘一怔,而趁着这功夫,江老已经从口袋中拿出那瓶沙丁胺醇气雾剂,他颤着手,除去罩壳帽,安装好,又将瓶身倒置,缓慢呼气,急切地将罩壳口含在嘴中,一变吸气一边按压阀门。

  风平浪静之后,江老推开搀扶着他的冯莘,把棋盘拂到一旁,谁知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却从窗户飞了下去,江老气呼呼地瞪着沈酿川,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老了,所以什么都得靠着你们!看我做什么?快下去捡那颗棋子!”

  冯莘看了一眼沈酿川,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他留在这里,如果沈酿川留在这里,他实在是怕……

  江老脾气发作时的模样,同那个和沈酿川下棋时神色严肃的小老头模样的江老,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沈酿川会意,立马往楼下走,冯莘则连忙开始安抚江老。

  他能理解江老的心情,在进入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惧和孤独往往会使一个人变形,这种变形的压力,在没有交心的朋友和亲近的家人的人身上,更为沉重。

  从镜子中,冯莘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江老哆嗦着手,干瘪的嘴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今天,笑容第一次出现在江老的脸上。

  江老的声音十分冷漠,他道:“你长得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冯莘弯起嘴角,尽管这没牙的笑容实在有些瘆人,但冯莘仍在这笑容中感到了几分真实,之前的那个脾气坏的臭老爷子,只是这名孤独老人的皮囊。

  人是有情绪的动物,尽管对情绪的克制使人区别于其他动物,但有几分情绪,才是真正的人。

  离开的时候,冯莘忽然听见江老叫住了他,并且只叫住了他,因此,冯莘便让沈酿川先下去等他。

  “你和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臭小子还会来吗?”

  回过头去,冯莘却看见江老背对着他,拄着拐杖站在窗户面前。

  江老的身影很是瘦削,如同一块被风雨洗刷的石头,岁月无情地在这具曾经年轻的躯体上留着痕迹。

  江老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尽管这名江老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但许多年养成的自尊驱使着他拒绝外界的帮助。

  此刻的江老,仿佛是在期待一个答案,又仿佛是在害怕一个答案。

  冯莘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摧毁着这名江老的,或许不只是岁月与暮年的恐惧,还有孤独。

  他很清楚,孤独在摧毁人这件事上,是多么地擅长。

  眼前的江老仿佛在借冷漠的外表,遮掩那颗因孤独和恐惧而日益萎缩的心。

  冯莘点了点头,温声道:“当然,很期待下次见到你,江老先生。”

  江老哼了两声,算是回答,冯莘弯起嘴角,这样的回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冯莘关门离开之前,他听见江老幽幽地道:“尽管你不聪明,但如果你下次来,我说不定就会教你们下围棋了,我当年下围棋的时候,你们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不是废话么?但冯莘并未反驳,他弯起嘴角,步子轻快地往楼下走去。

  身后传来江老的嘀咕,仿佛是在对他告别,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想当初,我就是因着下得一手好围棋,这才披荆斩棘从一群莽夫中脱颖而出,夺得了佳人心。”

  察觉身后有一道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冯莘皱了皱眉。

  会是谁一直盯着他呢?

  冯莘回头,却见江老所住的那一间房的窗帘被猛地拉上。

  江老这近乎幼稚的举动让冯莘哭笑不得。心头忽然泛起一阵苦涩,冯莘的面上仍旧是温和的笑意,痛苦往往是需要深埋心中独自品尝的。

  他笑着冲窗帘背后的江老挥了挥手,尽管窗帘遮挡着他的视线,但他肯定,在窗帘的那头,江老苍老的脸上,一定有一道笑容。

  从吾老山庄回来好几天,这天,冯莘刚从床上爬起来,便见手机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冯莘点开,看清上面的东西后,冯莘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头顶。

  他点开的是一条新闻,新闻的内容是市郊某养老院一江姓七十岁老人身亡,死者家属疑其曾被虐待。

  新闻上的照片,尽管打了码,但冯莘依旧能认出,新闻中的某养老院就是吾老山庄。

  如果出事的养老院是吾老山庄,那么……出事的老人会是江老么?

  寂静的寝室中,冯莘的心沉了又沉。

  作者有话要说:过几章就放许意出来,比心\(^o^)/~

  对了,这周四(1月11日)开始,这篇文每周至少更一万五。

  凶手究竟是怎么杀的人呢?且看下一章分解。

  下一章,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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