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甜酸苦辣 人生百态
辜老太的事情顺利解决，不仅给了春香设计灵感，也给她争取到了宝贵的制作时间。一月之期虽然未满，但最后的几天，辜老太“恩准”春香可以不用来照顾她，其实她自己，一直拥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况且还有老摊主照应着。
于是春香又风风火火地一头扎进了，拟稿、试做、修改、再稿，有了灵感的支撑，春香似乎变成了不知疲倦的制造机器，那高昂的工作，直看得卞学道啧啧称奇。而春香自己，的确是全身心的投入在设计的快乐之中，她觉得自己从辜老太身上得到了很多感悟，各种纷繁的思绪丝丝缕缕充满了她的头脑，若不能将他们释放出来，恐怕她自己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五天里，每一天春香都有新想法，都有新点子，样稿一张一张慢慢变厚，试做的样品也一件一件渐渐增多，可是春香依旧没有停止。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兴奋，变得有一些迷惑，快乐的心情也被疲惫轻轻笼罩。在第五天的傍晚，本是她最有效率的工作时间，她却捧着一叠稿纸，脚步拖沓地走出了。
客厅里，卞学道正悠哉地坐在靠窗的吧台爆端着一小杯酒，表情轻松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春香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不远处，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搬进来住了快两年，春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没有好好地看过这窗外的景色。随着夜空的蓝色不可察觉地渐渐深邃，点点灯光次第燃起，暖融融的黄光映得一片温暖，车流，则像是这一片灯火山川里跃动的小溪，在这幅宁静的画面中，添上一分活力和动感，让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不因冷清而显得虚伪，生活化的气息扫去了“高处不胜寒”的哀愁，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大叔，也给我来一杯。”春香放下了捧着的稿纸，在飘窗上坐了下来。这个飘窗，卞学道是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布置的，因此，她一坐进这个属于她的环境，眉眼中的疲倦一扫而空，完全是享受地在可爱的卡通垫子里伸了个懒腰，再把自己深深埋了进去。
“今天晚上没有工作吗？”卞学道闻言转身进了吧台，很快又端着另一杯递到春香面前，“成，您要的饮料。”
看着卞学道装作侍应生的样子，春香唇角漾出一丝笑意，在万家灯火的映衬下，竟然有一分别样的妩媚。在卞学道愣怔之中，春香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酒杯，抿了一口就皱着眉头埋怨道：“大叔，我也要跟你一样的酒。你又用果汁敷衍我。”
卞学道摊开手洒然一笑：“，我们这里不向年轻女士供应酒类饮品。”
“什么破店。酒都没有。”卞学道夸张的表情再次把她逗笑，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果汁，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大叔，原来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啊。”春香没话找话地赞叹了一句，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搬进来快两年，哪里的风景好她自然知道，但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始终没有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去好好享受窗外的世界，好好享受卞学道依着自己的喜好，为她度身定做的这一块小天地。那是一种态度，一种隐藏着的拒绝。本来，在这套公寓中，处处都是春香的手笔，每一件家具、摆设，都是春香陪卞学道选定的。最初因为特殊原因搬了进来，春香心中充满了怨气和委屈，为了这件事，她和梦龙几乎决裂，而且她还要迎着头皮尴尬地和大叔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以说，最初的时期，春香的心情几乎可以用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来形容。虽然后来，情况渐渐改观，梦龙不再每次见面必定大吵大闹，而采取了避而不谈的方式，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融洽起来，同时，跟大叔的相处也比她自己预料的好了许多，非但不再尴尬，甚至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依赖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怀。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这个飘窗驻足。可以说，卞学道这个家，是她挑的，但是，其他地方，是她为他挑的，虽然也有她的个人喜好，但主体仍是卞学道。而这个飘窗不是。当年在挑选家具的时候，并没有为这个飘窗购买什么，现在这里的摆设，都是卞学道凭着自己的观察，以及他见到过的，春香家里的布置，为她单独开辟的一块小天地，真正属于她，而不是他的小天地。
也正是因为这里地殊性，即使春香已经认可了自己住在卞学道家里这个事实，她仍抗拒着自己靠近这个飘窗。她自己也说不出准确的原因。不想接受卞学道的好意？不是，她依然充分地享受着卞学道地殊“照顾”了。不想屈服在朴龙新的淫威之下？简直就是玩笑？那，是为什么呢？
疏忽之间，脑海中漂浮起了李梦龙皱眉的脸庞。是因为梦龙？春香心中一惊，握着酒杯的手僵硬了一下，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但一丝明悟转瞬即逝，眼中的那道明亮变成了窗外闪烁的车灯。
卞学道自然也注意到了春香的神情，舒展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转身给自己添了一些酒，轻啜一口，待那一丝酒气绵延入腹，才从容开口。
“是啊，以前，我也没有发现这里的景致是这么好。”本来是空落落的，有你在，才如此温馨。心中这样想，但卞学道还是强忍着抑制了下去。上一句话余音尚在，卞学道看了一眼失神的春香，话音突然一转，以轻快的口吻说道，“看来，售楼处的的确没有骗我。”
“噗。”差点喷出一口果汁，春香那一丝惶惑的心情顿时变成了啼笑皆非，“那是当然啦，也不看看这套房子多少钱，本来就都很好啦。”
“今天工作不顺利吗？”卞学道瞥了一眼春香丢下的稿纸。
春香摇，又点点头。
“之过急了吗？”
春香沉吟了一会，整理思路说：“不能说不顺利，但也不是很顺利。之前是没有思路，现在却是思路太多，又很多很多想表现的内容，抛却了哪一项都有些惋惜。但用单一的理念做成系列，又觉得打动人心的内容单薄了。”春香叹了一口气，最后补充了一句，“总之就是太混乱了。”
“哦？”卞学道很感兴趣地拾起了春香的画稿，一张一张翻阅过去。虽然卞学道没有学习过设计，但这么多年的商海沉浮，与这些东西打了不少交道，多少还是有一些见识的。
见卞学道认真地看着，春香眼里泛出了一丝晶晶亮，期待地等着卞学道开口。
看完了一整叠稿子，卞学道闭起眼睛，仰起头思考起来。良久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春香。
“怎么样？怎么样？”春香急切地问道。
“嗯——”卞学道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看着春香的眼神，沉吟开口道，“画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说罢，在春香的笑骂中，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
春香跟到厨房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卞学道，问道：“大叔，是不是真的很不好啊？”她当然知道卞学道的见识，就算不专业，多少还是能给一些中肯的评论，这么一言不发逃进厨房，难道她的设计真的很差？
卞学道转身看了一眼春香忧愁的脸色，又转回身去忙碌起来，一边问道：“我们的春香，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啦。”
“嗯，因为自己觉得不够好。我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春香低头再次翻看自己手上的画稿，“大叔你什么都不说，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我不是你的瑞雅老师，给的意见可能并不是很准确，怕误导了你，才不说。”
“没关系，你说嘛，我会分辨是不是有道理。”春香眼睛又晶晶亮起来，她知道，卞学道一定能说出点什么的。
“嗯，好吧。”卞学道把锅架在炉灶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那我随便说说。你的感觉很对，是有些乱了，你的这些设计，不能说不好，如果现在放到我盲坊批量制造，一定可以大卖。但这不是商业设计，而是瑞雅的作业，她的要求一定是非常高的，这样的水平，我看很难通过她那一关。”
“嗯，所以呢。”春香急着催道。
卞学道笑了笑，继续缓缓说道：“我发现，这几张画稿里，几乎是把几种理念排列组合在一起，各自拥有几种零碎的理念，所以，哪一张也不比其他的更好。”见春香点头如捣蒜，卞学道顿了顿继续说，“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有舍有得？”春香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至于如何舍，又能得到什么，就不是我能教会你的了。或许瑞雅能给你更多建议吧。”卞学道转身关火，从炉灶上取下香喷喷的鸡汤，“来，吃饭吧。”
晚餐时，卞学道破例地让春香喝了一瓶红酒，两人说笑着，品味着，直吃到夜色深深，带着浓浓的醉意，春香蜷在飘窗的垫子中睡着了。朦胧中，一股热力传到了身上，将她重重包围起来，接着身上一轻，似乎漂浮在云端。春香呢喃着往暖和的云朵深处钻了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接着，在她感觉非常舒服的时候，自己似乎又从云端落到了地面，白云悄悄散去，虽然大地也是而暖和的，但是却没有那云朵那么舒服，睡梦中，春香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醒来的春香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匆匆吃完早餐又一头扎进了。下午匆匆赶出门，到瑞雅那里报到去了。
瑞雅翻阅着那一叠设计画稿，凝神思考的表情竟然和卞学道的有几分相像，发现这一点时，春香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老师，我很困惑。”春香直言不讳。
瑞雅脸色严峻，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而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画稿。
看完，放下手里的画稿，向春香伸出手来：“还有呢？”
“还有？”春香愕然。
瑞雅不回答，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春香不好意思地从画夹里拿出最后一张画稿，递到瑞雅的手里。
瑞雅仔细端详了一下最后一张画稿，脸色这才舒缓下来。画稿上，是一颗树形为主，在树干处，有一圈银色的小鸟振翅高飞，成弧形围绕着大树，一直延绵到树冠。放下画稿，微笑着问道：“春香，你是怎么从这一叠，变成这一张的？”
“是学道给我的意见。”春香没有丝毫隐瞒，将卞学道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嗯，在这方面，学道的确比你看得更清楚？”瑞雅点头。
“嗯？老师你说什么？”
“没什么。”瑞雅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学道说得很对，不舍不得，但是要做到舍，并不是那么容易。舍什么，如何舍。舍，并不是说把那些理念全都扔掉，而是要融合，进化。但也不是把所有的理念都捏在一起做大拼盘，舍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要取。取其，找到你这个灵感的核心，把主旨发扬光大。这一取，就比一舍更难做到了。因为取，不光是从既有的东西里选出最好的，而是自己体会那庞杂的感情，自己重塑核心，重新认识这个灵感本身。也许最后‘取’的，并不是灵感自身告诉你的，那应该是你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感受，自己靛验，自己的凝聚。不然，设计师的作品，就只是一个感情翻译机，而不是属于自己的艺术了。”
春香两眼放光，瑞雅的话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艺术天地，她从未想过，本来信手拈来的艺术设计可以有如此多的意义，而今天这一课，也奠定了今后春香的艺术发展的基础。
“那老师，我的这份作业，究竟怎么样？”春香有些紧张地问道。
瑞雅笑了：“之前那一叠，只能说是路边摊的水平。这最后一张嘛——”瑞雅拖长了尾音，看着春香因为紧张而呆滞的表情，笑接道，“勉强算过关吧。不过距离真正好的作品，还有很长的距离。看得出已经做出了一些改进，舍去了一些细枝末节，但还是不够精彩。”
顿了顿，瑞雅眼神一转，突然振奋，说道：“嗯，我准备对你的期末考试做一些调整。今后的那一些体验，每个月的作品不需要重新做设计了。每一个月，都对这件作品作改进。”瑞雅晃了晃手中春香的最后一件作品。
“啊？改这件作品？”春香苦着脸，“可不可以换一个作业啊？这个好难。”
“嗯，对你来说是有点难。”瑞雅的笑容里竟然透出一份得意，“这个作业，就是针对你最大的弱点。你的创意，设计语言的表述，以及制作水平，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最核心的主旨利益却一直暧昧不明。这是设计师最难的一课，也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一课。不能过关，你的设计生涯也就到头了，但是——”瑞雅鼓励地一笑，“如果顺利度过这一个考验，未来HOMEMADE可就要面临掉战咯！”
春香也笑了。
“你有没有信心？”
“有！大叔说，我总是有信心的！”
“好，那这个月你可以休息几天，下个月1号，再到我这来，我再给你安排新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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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春香又风风火火地一头扎进了，拟稿、试做、修改、再稿，有了灵感的支撑，春香似乎变成了不知疲倦的制造机器，那高昂的工作，直看得卞学道啧啧称奇。而春香自己，的确是全身心的投入在设计的快乐之中，她觉得自己从辜老太身上得到了很多感悟，各种纷繁的思绪丝丝缕缕充满了她的头脑，若不能将他们释放出来，恐怕她自己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五天里，每一天春香都有新想法，都有新点子，样稿一张一张慢慢变厚，试做的样品也一件一件渐渐增多，可是春香依旧没有停止。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兴奋，变得有一些迷惑，快乐的心情也被疲惫轻轻笼罩。在第五天的傍晚，本是她最有效率的工作时间，她却捧着一叠稿纸，脚步拖沓地走出了。
客厅里，卞学道正悠哉地坐在靠窗的吧台爆端着一小杯酒，表情轻松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春香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背后不远处，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搬进来住了快两年，春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是没有好好地看过这窗外的景色。随着夜空的蓝色不可察觉地渐渐深邃，点点灯光次第燃起，暖融融的黄光映得一片温暖，车流，则像是这一片灯火山川里跃动的小溪，在这幅宁静的画面中，添上一分活力和动感，让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不因冷清而显得虚伪，生活化的气息扫去了“高处不胜寒”的哀愁，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大叔，也给我来一杯。”春香放下了捧着的稿纸，在飘窗上坐了下来。这个飘窗，卞学道是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布置的，因此，她一坐进这个属于她的环境，眉眼中的疲倦一扫而空，完全是享受地在可爱的卡通垫子里伸了个懒腰，再把自己深深埋了进去。
“今天晚上没有工作吗？”卞学道闻言转身进了吧台，很快又端着另一杯递到春香面前，“成，您要的饮料。”
看着卞学道装作侍应生的样子，春香唇角漾出一丝笑意，在万家灯火的映衬下，竟然有一分别样的妩媚。在卞学道愣怔之中，春香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酒杯，抿了一口就皱着眉头埋怨道：“大叔，我也要跟你一样的酒。你又用果汁敷衍我。”
卞学道摊开手洒然一笑：“，我们这里不向年轻女士供应酒类饮品。”
“什么破店。酒都没有。”卞学道夸张的表情再次把她逗笑，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果汁，舒爽地叹了一口气。
“大叔，原来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啊。”春香没话找话地赞叹了一句，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搬进来快两年，哪里的风景好她自然知道，但是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始终没有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去好好享受窗外的世界，好好享受卞学道依着自己的喜好，为她度身定做的这一块小天地。那是一种态度，一种隐藏着的拒绝。本来，在这套公寓中，处处都是春香的手笔，每一件家具、摆设，都是春香陪卞学道选定的。最初因为特殊原因搬了进来，春香心中充满了怨气和委屈，为了这件事，她和梦龙几乎决裂，而且她还要迎着头皮尴尬地和大叔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以说，最初的时期，春香的心情几乎可以用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来形容。虽然后来，情况渐渐改观，梦龙不再每次见面必定大吵大闹，而采取了避而不谈的方式，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融洽起来，同时，跟大叔的相处也比她自己预料的好了许多，非但不再尴尬，甚至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依赖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怀。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这个飘窗驻足。可以说，卞学道这个家，是她挑的，但是，其他地方，是她为他挑的，虽然也有她的个人喜好，但主体仍是卞学道。而这个飘窗不是。当年在挑选家具的时候，并没有为这个飘窗购买什么，现在这里的摆设，都是卞学道凭着自己的观察，以及他见到过的，春香家里的布置，为她单独开辟的一块小天地，真正属于她，而不是他的小天地。
也正是因为这里地殊性，即使春香已经认可了自己住在卞学道家里这个事实，她仍抗拒着自己靠近这个飘窗。她自己也说不出准确的原因。不想接受卞学道的好意？不是，她依然充分地享受着卞学道地殊“照顾”了。不想屈服在朴龙新的淫威之下？简直就是玩笑？那，是为什么呢？
疏忽之间，脑海中漂浮起了李梦龙皱眉的脸庞。是因为梦龙？春香心中一惊，握着酒杯的手僵硬了一下，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但一丝明悟转瞬即逝，眼中的那道明亮变成了窗外闪烁的车灯。
卞学道自然也注意到了春香的神情，舒展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转身给自己添了一些酒，轻啜一口，待那一丝酒气绵延入腹，才从容开口。
“是啊，以前，我也没有发现这里的景致是这么好。”本来是空落落的，有你在，才如此温馨。心中这样想，但卞学道还是强忍着抑制了下去。上一句话余音尚在，卞学道看了一眼失神的春香，话音突然一转，以轻快的口吻说道，“看来，售楼处的的确没有骗我。”
“噗。”差点喷出一口果汁，春香那一丝惶惑的心情顿时变成了啼笑皆非，“那是当然啦，也不看看这套房子多少钱，本来就都很好啦。”
“今天工作不顺利吗？”卞学道瞥了一眼春香丢下的稿纸。
春香摇，又点点头。
“之过急了吗？”
春香沉吟了一会，整理思路说：“不能说不顺利，但也不是很顺利。之前是没有思路，现在却是思路太多，又很多很多想表现的内容，抛却了哪一项都有些惋惜。但用单一的理念做成系列，又觉得打动人心的内容单薄了。”春香叹了一口气，最后补充了一句，“总之就是太混乱了。”
“哦？”卞学道很感兴趣地拾起了春香的画稿，一张一张翻阅过去。虽然卞学道没有学习过设计，但这么多年的商海沉浮，与这些东西打了不少交道，多少还是有一些见识的。
见卞学道认真地看着，春香眼里泛出了一丝晶晶亮，期待地等着卞学道开口。
看完了一整叠稿子，卞学道闭起眼睛，仰起头思考起来。良久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春香。
“怎么样？怎么样？”春香急切地问道。
“嗯——”卞学道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看着春香的眼神，沉吟开口道，“画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说罢，在春香的笑骂中，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
春香跟到厨房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卞学道，问道：“大叔，是不是真的很不好啊？”她当然知道卞学道的见识，就算不专业，多少还是能给一些中肯的评论，这么一言不发逃进厨房，难道她的设计真的很差？
卞学道转身看了一眼春香忧愁的脸色，又转回身去忙碌起来，一边问道：“我们的春香，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啦。”
“嗯，因为自己觉得不够好。我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春香低头再次翻看自己手上的画稿，“大叔你什么都不说，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我不是你的瑞雅老师，给的意见可能并不是很准确，怕误导了你，才不说。”
“没关系，你说嘛，我会分辨是不是有道理。”春香眼睛又晶晶亮起来，她知道，卞学道一定能说出点什么的。
“嗯，好吧。”卞学道把锅架在炉灶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来，“那我随便说说。你的感觉很对，是有些乱了，你的这些设计，不能说不好，如果现在放到我盲坊批量制造，一定可以大卖。但这不是商业设计，而是瑞雅的作业，她的要求一定是非常高的，这样的水平，我看很难通过她那一关。”
“嗯，所以呢。”春香急着催道。
卞学道笑了笑，继续缓缓说道：“我发现，这几张画稿里，几乎是把几种理念排列组合在一起，各自拥有几种零碎的理念，所以，哪一张也不比其他的更好。”见春香点头如捣蒜，卞学道顿了顿继续说，“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有舍有得？”春香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至于如何舍，又能得到什么，就不是我能教会你的了。或许瑞雅能给你更多建议吧。”卞学道转身关火，从炉灶上取下香喷喷的鸡汤，“来，吃饭吧。”
晚餐时，卞学道破例地让春香喝了一瓶红酒，两人说笑着，品味着，直吃到夜色深深，带着浓浓的醉意，春香蜷在飘窗的垫子中睡着了。朦胧中，一股热力传到了身上，将她重重包围起来，接着身上一轻，似乎漂浮在云端。春香呢喃着往暖和的云朵深处钻了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接着，在她感觉非常舒服的时候，自己似乎又从云端落到了地面，白云悄悄散去，虽然大地也是而暖和的，但是却没有那云朵那么舒服，睡梦中，春香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醒来的春香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匆匆吃完早餐又一头扎进了。下午匆匆赶出门，到瑞雅那里报到去了。
瑞雅翻阅着那一叠设计画稿，凝神思考的表情竟然和卞学道的有几分相像，发现这一点时，春香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老师，我很困惑。”春香直言不讳。
瑞雅脸色严峻，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而是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画稿。
看完，放下手里的画稿，向春香伸出手来：“还有呢？”
“还有？”春香愕然。
瑞雅不回答，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春香不好意思地从画夹里拿出最后一张画稿，递到瑞雅的手里。
瑞雅仔细端详了一下最后一张画稿，脸色这才舒缓下来。画稿上，是一颗树形为主，在树干处，有一圈银色的小鸟振翅高飞，成弧形围绕着大树，一直延绵到树冠。放下画稿，微笑着问道：“春香，你是怎么从这一叠，变成这一张的？”
“是学道给我的意见。”春香没有丝毫隐瞒，将卞学道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嗯，在这方面，学道的确比你看得更清楚？”瑞雅点头。
“嗯？老师你说什么？”
“没什么。”瑞雅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学道说得很对，不舍不得，但是要做到舍，并不是那么容易。舍什么，如何舍。舍，并不是说把那些理念全都扔掉，而是要融合，进化。但也不是把所有的理念都捏在一起做大拼盘，舍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要取。取其，找到你这个灵感的核心，把主旨发扬光大。这一取，就比一舍更难做到了。因为取，不光是从既有的东西里选出最好的，而是自己体会那庞杂的感情，自己重塑核心，重新认识这个灵感本身。也许最后‘取’的，并不是灵感自身告诉你的，那应该是你自己的认识，自己的感受，自己靛验，自己的凝聚。不然，设计师的作品，就只是一个感情翻译机，而不是属于自己的艺术了。”
春香两眼放光，瑞雅的话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艺术天地，她从未想过，本来信手拈来的艺术设计可以有如此多的意义，而今天这一课，也奠定了今后春香的艺术发展的基础。
“那老师，我的这份作业，究竟怎么样？”春香有些紧张地问道。
瑞雅笑了：“之前那一叠，只能说是路边摊的水平。这最后一张嘛——”瑞雅拖长了尾音，看着春香因为紧张而呆滞的表情，笑接道，“勉强算过关吧。不过距离真正好的作品，还有很长的距离。看得出已经做出了一些改进，舍去了一些细枝末节，但还是不够精彩。”
顿了顿，瑞雅眼神一转，突然振奋，说道：“嗯，我准备对你的期末考试做一些调整。今后的那一些体验，每个月的作品不需要重新做设计了。每一个月，都对这件作品作改进。”瑞雅晃了晃手中春香的最后一件作品。
“啊？改这件作品？”春香苦着脸，“可不可以换一个作业啊？这个好难。”
“嗯，对你来说是有点难。”瑞雅的笑容里竟然透出一份得意，“这个作业，就是针对你最大的弱点。你的创意，设计语言的表述，以及制作水平，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最核心的主旨利益却一直暧昧不明。这是设计师最难的一课，也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一课。不能过关，你的设计生涯也就到头了，但是——”瑞雅鼓励地一笑，“如果顺利度过这一个考验，未来HOMEMADE可就要面临掉战咯！”
春香也笑了。
“你有没有信心？”
“有！大叔说，我总是有信心的！”
“好，那这个月你可以休息几天，下个月1号，再到我这来，我再给你安排新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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