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深夜议旧案,直指孙伯勇_女宰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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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深夜议旧案,直指孙伯勇

  烛火噼啪声,吓了赵煜一跳,这才发现,屋中安静至此。手中握着的这盏茶,早已凉透,却还是将其一饮而尽,眉心深深皱出一个“川”字。

  回过神来抬眼前望,桌上的水痕,已从先前的“十一”,变成了“十三”,那如葱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声响。

  赵煜会心一笑,紧蹙的眉得以舒展。

  知府曹章,彻底混淆了大家的记忆。

  不论是陛下、群臣,还是普通百姓,关注的只是这案子的凶手,以至于忽略了一直都搞错的数字。

  刑部开展审讯,也是在现有卷宗的基础上,进行深入探查。

  自己若循着旧思路去查,速度并不会比刑部快,终究还是会落个下风。

  可……

  银亮的盔,在烛火映照下,落下片片暗影,映得一张脸上,侥幸与忧愁共存。

  这自然难逃顾七敏锐的双眼。

  布局筹划,为的就是引他上钩,一步步沿着规划好的路线走,不得有丝毫偏差。

  顾七执起茶壶,给他续上一盏温热的茶:“将军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裴大人,”赵煜面容凝重,厚重的盔甲已闷湿了里面的衣衫,黏乎湿冷,更添了许多不适,“我一介武夫,并不懂这探查的门道,该如何在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上,查询蛛丝马迹?”

  她沉声浅笑,并未急着作答,而是起身开门。

  “大人,”秋桑端着药碗,柔柔唤了一声,见到桌前坐着的赵煜,忙行礼,“赵将军。”

  赵煜一只胳膊搭在桌上,侧过身扫了一眼。

  这丫鬟,何时到的门口?

  自己竟浑然不知!

  “赵将军,”顾七看出他眼中疑云,没有解释,只淡淡宽慰一声,“您太紧张了。”

  赵煜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紧张到基本的敏锐都消失了,若秋桑是名刺客,只怕此时,早已近身取了自己项上人头。

  “少将军可回来了?”

  他撇过头,见顾七放下药碗,含了颗蜜饯在口中。烛火幽暗,看不清那眸子里,藏着什么东西,总之,不会像自己这般惊惶无措。

  尔后,听到那丫鬟应了一声:“还没呢。”

  “嗯,下去吧。”顾七挥了挥手。

  “原来,小儿急匆匆出府,是裴大人安排的。”赵煜心焦至极,见她不紧不慢地嚼着蜜饯,更是烦躁。

  年轻时,也曾驰骋疆场,深知将之道,当先治心。如今有了些年纪,竟有些畏手畏脚,越发沉不住气。

  赵煜深吸口气,强撑着一个都统该有的体面。可等到她吃茶时,这端直的身子不自主前倾,脸上的焦灼一览无遗:“裴大人若有对策,大可直说。若事情棘手,小儿只怕办起来困难,倒不如我亲去处理……”

  顾七放下茶盏笑道:“将军此言差矣,很多事情,少将军比您更合适。”

  说话间,听到一阵敲门声:“裴兄弟!”

  “说曹操,曹操到。”

  她起身开门,见赵德勋站在门口,笑着扬起手中的布袋。

  “拿到了?”

  “小爷出马,岂会落空?”他面露得意,踏步进屋,见赵煜在桌前坐着,顿时收敛玩笑,恭敬行礼:“父亲。”

  此时的赵煜,早没了立规矩的心思,只瞪了他一眼便作罢。

  赵德勋坐在桌前,将卷宗从布袋里拿出来,须臾的迟疑后,递给了顾七。他悄抬眼朝父亲望了望,那稍显沧桑的脸上,未有不悦,放下心来喝了口茶。

  “陛下那日在大殿上说的话,听到耳朵里的,可不止赵将军一个。”顾七未拆卷宗,径直递到赵煜跟前,“若不是赵将军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只怕这卷宗拿不到手。”

  这偌大的都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不同的势力在这里集结盘桓,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又有多少人,盼着将自己拉下马。此刻,任何一件细小的事情,都将打破朝堂上的微妙平衡。

  赵煜眉头紧锁,深深叹了口气:“裴大人言之有理。”

  到底是血脉至亲,纵然父亲不说,赵德勋也从这惆怅的脸上,意识到事态严重。

  “发现尸体的时候,裴兄弟就说,这知府曹章不可靠。”他执起茶壶,给赵煜添了一盏热茶,宽慰道:“如今刑部拿到的册子,孩儿这有抄本。孟炤那边,也早就派人盯着了,只要有进展,咱们便能知道。”

  赵煜面露惊讶。

  想不到,刑部在众目睽睽下大肆调查时,裴启桓早就不动声色先行一步。

  难道,和陛下单独召见有关?

  对此案如此上心,却又不在明面上查,为的是什么?

  “将军?”

  他回过神来,迎上那幽深的瞳孔,竟从心底涌出莫名的恐惧,脊背微微发寒。

  只见顾七浅浅一笑:“若是累了,明日再谈也一样。”

  “不必。”他喝了口水,抛却与凶杀案无关的诸多疑问,展开这落尘的卷宗,“这是余陇县一年前的案,七旬老妪携孙报案,状告……孙珏?”

  顾七眉尾上挑,分明是平静的口吻,偏偏透着无尽的杀气:“礼部尚书孙伯勇之子,孙珏。”

  赵煜沉着脸,便看便问:“裴大人的意思是,孙珏这案子,和那两具尸首有关?”

  “按照裴兄弟的吩咐,我去问了仵作,两具无人认领的白骨,死了将近一年。其中那女尸,乃是被利器穿透前额,头骨上戳了好大一个洞。”未等她回答,赵德勋便接过话来,“随后我调查了郡州两年间的命案,旁的都很清晰,惟孙珏这个,扑朔离奇。”

  “你们搞错了,”赵煜迫不及待翻到最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将卷宗推到顾七跟前,“这结案陈词很清楚,是老妪诬告,打了她二十板子便放了。”

  顾七一手端着盏,一手翻动卷宗,眼睛虽落在泛黄的纸上,却并未细看。或者说,根本不需要细看。因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一清二楚。

  “寻常百姓,如遇不公,便会去县衙击鼓鸣冤,”她浅啜口淡茶,幽幽道,“这老妪前后状告孙珏三次,前两次遭县令驱赶,最后一次挨了打,回去没两天便死了。”

  指尖轻捻,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绮绣坊”三个大字:“这苏娄氏,应该是绣娘失踪案中,第一个受害者。只不过时间久远,曹章又不尽责,才会漏掉如此重要的信息。”

  赵煜陡然一惊,慌忙将卷宗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翻看。

  “若是如此,只怕孙珏同这凶杀案,脱不开干系。”他脸色阴沉,烛火映在眼睛里,却未见怒火,反多了几分算计。

  孙珏一旦获罪,其父孙伯勇,自然难辞其咎。

  只是这一桩案子,还不足以撼动礼部尚书的地位……

  “赵兄弟,”顾七轻轻启唇,将茶壶递到赵德勋跟前,“茶有些凉了,麻烦换一壶新的吧。”

  他点点头,拎着茶壶走出厢房。

  既找到了查案的思路,紧绷的神经便得了松缓。

  赵煜神情放松,脱下闷热的盔,沉声笑道:“故意支开我儿,想来裴大人,是有话要说。”

  “对。”顾七掏出汗帕,递了过去,“下官想问问,赵将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顺着线索查,找到赵家军里的帮凶,交给陛下处置。”

  不愧是老谋深算,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若只是如此,我何必支开赵德勋呢。”顾七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将军难道没想过,帮哲王殿下铲除孙伯勇这个礼部尚书?”

  擦汗的手骤然停顿,赵煜敛尽神色,直直看着她:“裴大人此言何意啊?”

  “没什么,”她眨了眨眼,奉出友好笑容,“只是提醒您,对付孙伯勇,不可操之过急。”

  赵煜沉默半晌,打量许久,竟丝毫猜不透裴启桓。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文弱书生,体内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能量,似乎能将澜国的朝堂搅个天翻地覆!

  他蹙着眉,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顺着话茬问道:“那依裴大人所言,当如何处理?”

  “李通判,为人刚正不阿,”顾七抿了抿唇,幽深的眸子闪闪发亮,“将军大可寻他一起查案,既多个帮手,又不会让陛下生疑。”

  赵煜顿时明白过来。

  纵然从未表态,自己站在哲王殿下的阵营里,在朝堂上也早已不是秘密。

  此次查案,不论结果如何,皇帝都会疑心。

  而李佑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臭石头”,从不攀附结党,就连儿女家的事,也尤为避嫌,才会屡次推拒赵家的结亲之意。

  若此案由他来查,定会让陛下安心,让朝臣信服。

  “还有一点,将军要注意。”趁他垂眸思索之际,顾七又缓缓开了口:“此案说到底,是陛下交由刑部去审理的。若您和李大人查出什么,切勿上呈给陛下。”

  “你的意思是……交给刑部?”

  “也不要交给刑部,”她摇了摇头,勾唇一笑,“如果有确凿的证据,先放在手中。刑部汇报审理结果,若与二位调查的一致,便无需管它。如果不一致,有刻意隐瞒之嫌,再提出来也不迟。”

  赵煜嘴唇蠕动,细细琢磨起顾七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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