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旧事又重提_为你打开时间的门(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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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事又重提

  欢天喜地的运动会因为女生宿舍的偷盗事件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无论如何,运动会终于圆满结束。

  高三(1)班发挥不错,尤其是在最后一天的4×100米比赛中男女组都拿到了前三,总计积分120分,得到了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也算是延续了遗忘的辉煌——打破了“实验班只要学习成绩不要体育成绩的”的谬论。

  运动会在周五中午全部结束,闭幕仪式上,校长郑重表示,以后一定严格管理,而且配合警察,抓到小偷,请同学们不要太担心。

  运动会结束后,又到了一月一度的放假时间,全校同学走了个精光。亏得大家都是本市人,虽然都丢了钱,但是坐公交的钱还能凑出来,家庭条件好点的,还有家长来接。譬如丁霄霄的父母一早就接她回去了。

  唐宓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严晓冬悄悄问她:“你还准备回家吗?”

  “要回去的。”

  她放心不下外婆,无论如何,她努力节省每一分钱,也会坚持每个月回家一趟。

  “路费呢?”

  “有人借给我了。”

  严晓冬顿时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下来:“那就好,唉,还是要有朋友啊。”

  是啊,还是要有朋友。只有朋友,才会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援助的手来。

  在外读书的孩子通常报喜不报忧,唐宓不会告诉外婆失窃的事情,只说了运动会上的见闻和自己的优秀成绩。

  外婆很关心她在运动会上得了第几名。

  “我很不错的。”唐宓说,“我参加了五个项目,三个拿到了名次,我800米跑了2分45秒!我都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外婆很欣慰:“学习差点没什么,身体一定要好。”

  “我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没错。”

  外婆有一种很朴素的教育思想——穷人根本生不起病,学习可以差一点,身体一定要好。唐宓很赞同外婆的想法,读书也确实是件体力活,没好的身体不行的。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流感让班上的人都生病了,只有她没事。那之后她更加勤奋锻炼,就算在忙碌的学习中,也坚持每天晨跑二十分钟,周末打几个小时的羽毛球。

  在家里待了两天,又花了半天时间辅导唐小刚的作业,她又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之后,唐宓获知了好消息——李知行没有说错,那场失窃案件还不到一周时间就已经水落石出。

  潜入女生宿舍盗窃的人,是某校工的儿子,对宣中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运动会时管理相对松散一些且高三的女生们比男生有钱。于是,他和另一个同伙潜入了女生院,一口气盗走了四十多部手机,一万多块钱。在被警察抓获的时候,他偷来的手机已经卖掉了部分,但大部分现金还在,可以追回。

  警察效率很高,追回了失窃的钱财之后,就马上还给学校。学校对比了一下失窃信息和名单,发现没有大问题,就一一发回给学生。唐宓拿到了失窃的钱之后,立刻去临班教室找到叶一超,还了他的钱。

  叶一超还显得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还了啊?”叶一超说,“我今天也听到我们班的女生说追回了手机。”

  “是的,我也没想到。”

  唐宓微笑盎然,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她心情确实不错。

  叶一超点头:“这么看来,李知行当时分析得还挺对的。”

  是啊,现在回想起李知行的话,不得不佩服他见解过人。

  叶一超不忘记提醒她:“宿舍不能再放现金了。”

  “是,我周末就去办银行卡。”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的手机都被追回了,调查中发现,那些昂贵的手机已经被卖掉了,追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于是丁霄霄就成了不幸的受灾群众,好在虽然她的手机没能找回来,但是可以给一定的现金赔偿。

  因此,在其他人因手机、财物失而复得而喜悦时,丁霄霄独自悲痛着:“我手机里的照片啊,怎么办?”

  徐露问:“你男神的照片?”

  丁霄霄闷闷着没说话。

  徐露说:“李知行的照片的话,我传给你,运动会的时候我照了很多,很多!”

  “当然好啦,但是我还是郁闷啊!”

  只有唐宓知道她郁闷的是什么——丁霄霄珍之重之的那张照片是她和叶一超的合照,这大约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张合照了。

  作为找回了失窃钱财的人,唐宓显然觉得自己不能同乐,安慰她:“没事。照片没了可以再找回来的。”

  丁霄霄从被子里移出一只眼睛:“真的?”

  “是啊。”

  “那你要帮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唐宓哑然,半晌后才勉强开了口。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考过之后,我试试。”

  钱财失而复得,兼之这段时日李知行在英语上帮她良多,让她心情大好。这愉快的心情体现在了成绩中,期中考试她拿到了年级第一。抛开老师的夸奖不论,她自己都有些震惊——从高中开学到现在,她虽然总保持在年级前三名的状态,但第一名还从来没拿到过,年级第一名通常是(2)班的女生郭嘉颖。

  长时间无法超过郭嘉颖,她对自己实在有些信心不足,她翻来覆去检查了卷子,确信这次老师没再改错卷子,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对此消息,其他人倒是信息接受良好。

  (1)班的同学们一致认为,这事儿好解释,唐宓之前拿不到年级第一是因为准备数学竞赛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她现在果断放弃竞赛,就拿到了第一。

  最高兴的是班主任何老师。她说:“我们(1)班也算出了一口气了!”

  唐宓提醒她:“我只拿到了这一次年级第一呀。”

  “没问题,后来者居上!”何老师非常有信心。

  整个年级两个实验班,成绩一般来说是平分秋色,但是由于年级第一的郭嘉颖和奥数金牌得主叶一超都在(2)班,总让何老师觉得抬不起头来,而今她似乎也可以扬眉吐气一下了,虽然时间大约有点晚。

  和她不一样,李知行的成绩和名次和月考时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李知行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不算最好,也总能拿到全班十来名。

  她的成绩有所进步,李知行没有变化,这事儿让唐宓有点内疚,她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保留,该说的该讲的,都已经说尽了。

  李知行很淡定地说:“对我来说,分数足够就行了。”

  唐宓心中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叶一超以同样淡定的语调说“重要的是乐趣,而不是分数”。这种面对高考的淡定态度,她也很想学一学,轻松地说出“成绩足够就可以”,但是他们毕竟站在不同的台阶上,因此也只可羡慕,不能仿效了。

  唐宓诚恳地看着他:“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

  “不,跟我没什么关系。”

  李知行非常明白,唐宓的英语成绩上升和他其实关系不大,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其他人学英语,是背考纲里的单词,而唐宓学英语,是背整本中学生词典。

  如果说他有些功劳,那么,应该算是进一步提高了她对英语的重视程度。如果以前她用五十分钟学英语,现在她用了一个小时。英语和数学不一样,英语是一门立竿见影见效很快的学科,付出足够的努力,很快就能收回来。

  然而,她答应丁霄霄的事情也要兑现了。晚自习后,她特地去了二班的教室外等叶一超,跟他结伴回宿舍。

  两人并肩而行,就像冬令营那时候——去年的寒假,两个人一起去外省参加冬令营培训,省里面派出了八人,有三人都是宣中的,但只有他们两人是高二的。

  唐宓跟叶一超提起丁霄霄的要求,他显得非常困惑:“为什么?”

  看来他已经忘记丁霄霄还喜欢他的事情了。

  “她是我朋友,你又不喜欢和她打交道,所以我来问你一下……抱歉。”

  叶一超揉了揉额头,说:“唐宓,我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会和丁霄霄成为朋友的。”

  唐宓顿了顿:“我没有几个朋友,丁霄霄算是一个。”

  “既然如此,你不如告诉她,我还是不喜欢她。”

  “我说了,她不听……”

  “这么说你们还真是朋友。”叶一超加重语气,“那我也跟你说过,别再帮我和丁霄霄牵线搭桥,你也不听。”

  唐宓默默垂下头。叶一超脾气很好,至少唐宓没见过他生气。而现在,他语气加重,大约是心情实在有些不快。唐宓觉得羞愧,幸亏从教室回宿舍的一路上灯光昏暗,掩盖住了她尴尬的神色。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夜色中她低下了头,叶一超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唐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应该被丁霄霄拖累。”

  在平时和叶一超关于数学的种种讨论中,她常常能感受到叶一超的思维敏捷犹如光纤,但她大致还能跟上去。现在,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拖累?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解释,只说:“既然这样,明天晚上自习后,你叫丁霄霄出来,我和她谈一谈。”

  她反而有些不敢,讷讷问:“你确定?”

  “我很确定。你按我说的做。”

  “好吧。”

  丁霄霄知道叶一超约她见面,非常非常高兴,抱着唐宓说谢谢。叶一超已经很久没搭理过她,偶尔一次青眼,也足以让她乐不可支。她兴致太高,唐宓不能泼冷水,只能跟着苦笑。她觉得,她谢得有点早,叶一超要跟她说的事情,未必是好事。

  第二天,丁霄霄的模样果然应验了她的想法,她脸色惨白六神不在——受到打击之大远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

  唐宓没问她细节,只知道她晚上哭了很久,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丁霄霄沉默了一整天,唐宓问她什么话,她也不回答,体育课的时候她闷闷跑回宿舍睡觉去了。

  一贯敏锐的严晓冬看出了问题所在,在体育课上,她询问了唐宓缘故之后,第一个评价就是:“你还真是太蠢了啊唐宓。”

  “……”

  “你这不是明知那是个坑还送丁霄霄去跳吗?没摔死也要摔个半残。而且偏偏是高三这个时节。”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对丁霄霄说‘不’的。”

  她直愣愣的,严晓冬恨铁不成钢。

  “敷衍她就可以了。叶一超已经保送京大数学系,研究生阶段他会去美国,哈佛、麻省、加州理工……总之都是美国顶尖名校,最后多半留在美国工作,而丁霄霄肯定上不了京大,大约也去不了美国的这些顶尖名校。男女们不能行走在同一条路上,自然而然就要分开。丁霄霄也没那么蠢,叶一超不在她身边时,她才可以好好看看别的男生。”

  唐宓凝神想了一会儿。严晓冬的话很有道理,其实她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道长而歧,曾经关系再密切的两个人,也会走到人生的分岔路上,就此分离。

  “我明白了。”

  她的确是有所醒悟的样子,严晓冬揉揉她的脸:“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当然,只出于个人的好奇。”

  “你问吧。”

  “嗯,你觉得……叶一超喜欢你吗?”

  唐宓抬起眼看向严晓冬,视线清澈,里面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不,他不喜欢我。”

  严晓冬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实际上,叶一超之前和丁霄霄说的很多话也很绝情,唐宓想不到这次叶一超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丁霄霄被打击到这个程度,然而她不敢直接去问叶一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六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在宿舍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想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给叶一超发短信。

  她平生罕有这么八卦多事的时候,基本上每一件都是因为丁霄霄。

  “你昨天和丁霄霄说了什么?”

  叶一超的短信回复得很快,但字不多。

  “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以后都别管了。”

  唐宓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没及时回复,一分钟后他又追上了一句。

  “好吗?”

  这段话后面还带上了一个笑脸,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好的。”

  她这么回答。

  丁霄霄的低气压维持了一周,然后慢慢恢复了正常,唐宓也放心下来。周末她父母没来宣州陪她过周末,她也没回家,只剩下两个人在宿舍里的时候,她和唐宓说:“对叶一超,我彻底死心了。”

  死心也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不太好的。

  “那就好,我很担心你。”

  丁霄霄咬着牙,恨恨地说:“你知道叶一超和我说什么吗?”

  “说了什么?”

  “你知道吗?他出了一道数学题让我做,超难的数学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当然不会做。然后他跟我说,他脑子里只有数学,其他什么事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而我并不聪明,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因此永远不可能喜欢我。”丁霄霄还有些恍惚,“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人嫌弃说笨啊!”

  丁霄霄当然不笨,她也是杀过了千军万马,能到这宣州中学读实验班,考上国内前十位的大学不成问题的优秀学生。叶一超用这种办法来拒绝人……大约,真的

  很让人难堪的。

  “以叶一超的标准,大概是觉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很蠢的。”

  “但是你就可以和他讨论。”

  唐宓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和他也不在一个层次上。”

  “嗯……他也是这么说的。”

  “怎么?”

  丁霄霄说:“我问了他,他经常和你讨论,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能跟上他,他说你在宣中还可以,但也不能百分百跟上他的思路,但他找不到别人讨论数学了。”

  这一点唐宓很早就知道了。

  唐宓微微笑起来:“这是肯定的,我要能和他一样,也能参加IMO了。”

  丁霄霄扔下这一句后,蹭掉了鞋子,爬上了床,狠狠地把脸埋在被子里。

  唐宓回到书桌前继续和作业奋斗,半晌后,丁霄霄又闷闷说了话。

  “唐宓,我倒想看看,叶一超要求这么高,以后会找个多厉害的女朋友!”

  “嗯……”

  “你不好奇吗?”

  “好奇的。”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这样也好,你也不是老是无情无欲的样子……”

  半晌后唐宓回头看她,她趴在上床,已经睡着了——大约的确想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入睡。

  冬天踩着秋天的脚步也慢慢临近了,一层层的秋雨之后气温骤降,眼看着一年一度的新春文艺晚会又要开始了。和高一高二时代不同,高三学生对这项期末考试前夕举办的活动爱好很有限,高三(1)班尤其如此,是个对艺术和表演没多大兴趣的班级,不过,班主任何老师精神振奋,在第四节课上让同学们推选节目。

  于是,全班同学齐齐转过目光,盯着最后排的李知行。高三(1)班和大多数理科班一样男多女少,重点是,女生大部分不擅长文艺节目,高一时李知行担任班长,他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并且对此感到绝望,当他发现女生完全没办法出节目时,只得自己出马,走上舞台表演钢琴独奏。当时,一曲震惊全校。

  两年之后的现在,李知行却拒绝上台表演。

  “你们别看我,高一那次我只是救急。再说,钢琴演奏这种事情,表演一次还能让人眼前一亮,表演两次那就是笑柄了。”

  高三回来之后,他卸任了班长一职,再无什么官职在身,的确不用再承担职责。

  同学们说:“不看你看谁啊……”

  何老师也颇期盼地瞧着:“李知行,你有什么主意?”

  他微笑道:“何老师,这件事不在于我们表演什么,取决于(2)班表演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个实验班一直有着暗暗的竞争,之前的运动会上,(1)班赢了(2)班,(2)班很不高兴,决定在文娱方面赢回一筹。高三的两个实验班,一个擅长体育一个擅长文艺。

  何老师大彻大悟,仔细想了想:“好像决定跳舞。”

  (2)班的文娱委员能歌善舞,颇有行动能力,组织了班上的女生跳舞,每年都能拿到前两名。当然,也是实至名归,每次(2)班的女生们一上台,男生们都要沸腾。

  李知行摊手一笑:“那这件事情基本上等于,我们赢不了。”

  他说的完全是实情,在学校级别的演出上,还是歌舞类的表演最吸引眼球。

  “不过,我们不妨让节目比较有新意,比如,可以演小品。”

  卢明远说:“语言类节目,最大的问题是剧本吧?谁来写?”

  “剧本也不重要,用成功的剧本就可以,比如春节晚会上那个很有名《霸王别姬》。”

  “再演一次,那还有谁看呢?”

  “内容不革新,只革新外装就行了。”

  何老师揉了揉额角,有些为难:“李知行,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李知行笑微微:“反串就可以了。”

  全班安静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勾勒着反串的那幅图像,无不哈哈大笑。

  “女生扮霸王,男生扮虞姬?倒是很有趣啊。”

  “对啊,很好玩啊!”

  “而且操作比较简单。”

  何老师拍了拍教案,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就是演员的问题,卢明远,你负责这个事情吧。”

  正如李知行所说,这个小品情节简单,总共就需要四个人模仿,两男两女,排戏也简单,操作简单,自然也有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表演搞笑节目,比如丁霄霄。

  徐露诧异:“你怎么想到要主动去演霸王?”

  “李知行的提议那么好,我当然要捧场啊!”

  关薇冷不丁说了句:“你是喜欢出风头吧。”

  她这话说完,严晓冬没忍住笑了,关薇这个人,不刺一下人根本不舒服。

  丁霄霄都习以为常了,撇嘴道:“是啊,我是喜欢出风头,这又有什么不好?”

  关薇接不上任何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宿舍一角闷声不语。是啊,出风头又有什么不好?个人的选择,只要不妨碍别人,都是好事。

  新春晚会的表演在学校的大礼堂,全校师生坐进去后,就显得非常拥挤。室外很冷,但是礼堂内十分暖和。大礼堂的座位是按照学号排的,唐宓坐下时,没什么意外地发现自己左边的人是李知行。

  两人点头示意。

  高三的同学们在礼堂最后,大舞台也瞧得不那么分明。唐宓为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这段时间每天几乎花了“二十七个小时”学习,在温暖如春的礼堂里,数日来积累的困意涌上眼前,好容易忍到表演开始,全场熄灯,然后她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是被笑声惊醒的,黑暗中舞台光芒大盛,她眼前一片雪亮,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感到有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眼睛猛然完全睁开。

  李知行正在对她微笑:“我还在想要不要叫醒你,我们班的节目开始了。”

  真是个很有趣的节目。丁霄霄娇小玲珑,出演霸王,虞姬则由高壮的男生殷志扬出演,这对比是如此强烈,光是看这两人,就已经足够笑场了。此后那荒诞不羁的剧情更是让全校同学乐不可支,而殷志扬小鸟依人娇滴滴状撒娇时,全校同学都掀翻了桌子。

  这节目是如此逗人开心,以至于大家觉得,是否能拿到奖,能不能超过(2)班都不再重要了。

  唐宓也忍不住莞尔:“你的想法真是不错。”

  “想要不弹琴,只好出主意了。”

  刚刚睡觉的时间虽然短,但让唐宓大大恢复了精神。她心情轻松,也可以表情轻松地闲谈:“就是为了不弹琴?”

  “我不弹钢琴很久了,要参加晚会,我还得再找老师练一段时间,太麻烦。”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看来,也没有谁的荣誉和赞美来得轻松。

  唐宓微笑着说:“难怪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李知行诧异极了:“真的?”

  “虽然我不懂音乐,但高一那次晚会上,你的钢琴曲弹得非常美。”

  黑暗中她猫眼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李知行瞧着她的侧脸,笑言:“那看来我也没白练琴。”

  “不会白练的。”

  什么付出都不会白付出的。

  李知行放轻了声音,含笑道:“那首曲子根据几首流行歌曲改的,主旋律是LoveStory,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再弹给你听。”

  唐宓看着他,点头。

  “嗯,谢谢。”

  她转头看向舞台,舞台上的表演如此热烈,她也看得入了迷。

  一月初的时候,叶一超离开学校去宁海某重点中学参加奥数冬令营,(2)班还开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气氛热烈,连隔壁的(1)班都听得清清楚楚。去年的时候,是她和叶一超两人一起去的,两个人坐了两个小时高铁,去临省的某著名中学培训。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叶一超第二次参加CMO的成绩也出来了,毫不出人意料,他拿到了一等奖,继续入选明年的集训队。消息传到学校,大家都深深点头,对他来说,拿不到奖才是新闻。

  两天后他回到学校,让全校师生都很惊讶。

  期末考试虽然结束,但学校没放寒假,还要继续补课,为时一周。叶一超作为早就不为高考担心的人,参加竞赛后本可以早早回家过春节,根本没必要再回学校,于是众人说,叶一超实在是个好学生,认真又低调。

  但唐宓隐约觉得不是这回事。以她对叶一超的了解,他大概只是觉得自己家里没人做饭且自己做饭太麻烦,才回到学校的。她的想法没多久就得到了证实。

  她是和李知行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叶一超的,冬天黑得快,才晚上六点半,天色已经基本黑尽了,食堂却亮得很,他慢悠悠从黑暗中步入食堂,一副心神不在的样子。

  唐宓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脸色一下子就亮了,打了饭就在她身边坐下来了。

  “我刚刚去教室找你,你居然不在。”

  “我今天早了点来食堂。”

  “原来如此。”叶一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人,“你们一起吃饭?”

  李知行扬起嘴角微笑:“我叫她一起来的。”

  现在学校只有高三学生,人少了三分之二,食堂也一下子空了不少,唐宓也愿意早一点来食堂吃饭,因此在李知行问她是否一起去食堂时点了头。

  李知行又道:“你今年CMO满分,恭喜。”

  “又过了一年了,总不能比去年差,”叶一超这样回答,“再说今年的题目简单一些,满分的也有不少人。”

  唐宓说:“CMO总不会太简单的。”

  叶一超侧头看着她:“你要去参加的话,一等奖也没问题的。”

  唐宓摇了摇头。一年前她就已经决定放弃竞赛上大学这条路了,现在再想也不过是平添遗憾罢了。

  “唐宓,这次CMO的有道题挺有意思,不算难,但解法非常多,待会儿回教室我说给你听。”

  “好的。”

  “那你们呢?还在互相帮助学习?”

  李知行笑着说:“是的。唐宓的数学方法非常有用,我收获很大。”

  叶一超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宓:“你的英语有进步吗?”

  “发音和语感好多了,李知行纠正了我很多。”

  叶一超抬头看着李知行,在雪亮的食堂光芒之下,李知行瞧着唐宓微笑着的表情非常生动,他卡了一卡,于是道:“这样啊,那还可以。”

  李知行问他:“都要放寒假了,你根本不用回学校,怎么回学校了?”

  “在家里没人做饭。”

  “但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不怎么样。”

  “无所谓。有得吃就行,吃什么倒是没关系。”

  唐宓想他果然是这个念头,忍不住笑着问他:“你爸妈工作还是很忙吗?”

  “是啊,不过下学期开始,我妈妈就可以结束出差外派回来了。”

  唐宓指出:“但下学期你也基本不在宣州了啊,你要去京大参加集训了吧?”

  “还真是这样。”叶一超恍然大悟,忍不住摇头失笑。他拿着筷子戳自己碗里的饭,“说起来……这次CMO,还有人跟我打听你。”

  “谁?”

  “忘记名字了,似乎是去年的时候咱们认识的其他省的人吧。”

  对不在意的人,叶一超从来不上心,甚至不肯分一点脑细胞去记住对方的名字。

  “今年的领队还是张教授,他也跟我说起你,他也认为,你今年不参加竞赛挺可惜的,你可以拿到一等奖的。”

  “我不觉得遗憾。”唐宓说得很慢,“数学竞赛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二等奖是我能达到的极限。即便能再一次入选CMO,我只是再一次认识到,世界上有些人永远比我厉害,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比不上。”

  叶一超微微皱眉:“你的话说得太早了,我又不会看错人。”

  唐宓认真地说:“叶一超,数学竞赛到了CMO一等奖的程度后,大家的努力程度都差不多了,剩下完全看天赋。但是高考比竞赛简单一点,肯吃苦就没有太大问题。”

  叶一超的态度和她一样坚定:“不,你那么聪明,就应该研究数学。”

  李知行端肃了神色,说:“人各有志,何况唐宓也很明白自己。”

  叶一超放下筷子,表情不豫地瞥了李知行一眼:“李知行,你根本不懂。”

  “你的道理,我愿意洗耳恭听。”

  和他说话简直白费劲,叶一超略一思索,从大衣衣兜里摸出一张笔和一沓便笺纸,唰唰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公式,撕下便笺纸递到李知行面前,简短地说:“这是道很常见的数学题,你认为,这道题目在高中数学的范畴内,有几种解法?”

  谈话愈发朝着认真较劲的方向行走,李知行也不得不拿出更认真的态度对待。叶一超给的题目很简单,asinα+bcosα=c,求α的值。

  李知行想了想:“两三种吧,我只能想到三种。”

  然后便笺纸转到了唐宓手中。叶一超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唐宓知道叶一超较真起来是多么不容搪塞,她垂眸想了片刻再抬起头说:“不少于十种……嗯,不止,十二种。”

  虽然知道唐宓的数学能力非常高,但李知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十二种?这道题的解法有十二种?”

  “她当

  然没有开玩笑。”叶一超对唐宓展颜一笑,又正色和李知行说,“看到了吗?这相差的九种解法就是你和她的差别。我不是说你不够聪明,但仅在数学天赋这一点上,你和她比起来,或者说,绝大部分人和她比起来,就是远远不及。而她不选择数学,给我的感觉就是明珠暗投,让人遗憾。”

  李知行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他:“叶一超,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你不能插手。”

  “这个我知道啊……”叶一超低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喜欢听到她妄自菲薄。”

  简直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唐宓果断端着盘子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呢?”

  高三生们并未提前放假,期末考试结束后继续留在学校补了一周的课。为期一周的补课后,终于放了寒假。这期间,期末考试成绩也就是“一诊”成绩公布出来,她以微弱的差距胜过了郭嘉颖,拿到了年级第一。

  春节前的五天,学校终于放了寒假。全校高三学生顿时沸腾了,每个教室都显得嘈杂混乱。考虑到春节有大半个月的寒假,唐宓把书包里都塞满了书,预备回家后好好复习。

  那书包怎么看都挺沉,李知行问她:“你有必要背这么多书?”

  唐宓很肯定地点头。

  一旁的丁霄霄飞快地往包里塞书,回头跟李知行说:“不要紧,她又不用背很久。我爸妈已经在校外等我们啦,她搭我家的车回嘉台的。”

  “那不错。”李知行看着丁霄霄,点了点头。

  “李知行,我一直想知道啊。”丁霄霄指着他的书包,笑眯眯地问,“你就带这么点书回去?”

  他微微一笑:“我家里还有一套教材。”

  李知行的背包很空,只往包里塞了一系列学校发的试卷。他作为走读生,每天上学放学来去基本是空手,因为这件事情,唐宓疑惑很久了。不过她并不是有了疑问就询问的那种人,也一直没问他原因,没想到现在得知了缘故。

  四周的同学都在专心收拾自己的书桌,她抽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李知行。

  “你数学的薄弱部分,我都写在本子里了,还列举了几十道很典型的题目作为例子。”唐宓说。

  李知行翻了翻练习册,前几页是知识重点,后面每页一道立几和解析几何的练习题。唐宓的字不算最好,但非常工整,所有的内容也都是她手抄的。心中默算了一下她的工作量,李知行感喟良多,含笑道:“没有答案……是给我留的寒假作业?”

  “算是吧,寒假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做一下。开学后我再看看。”

  李知行莞尔:“好的,唐老师。”

  李知行刚把练习本放进书包,何树森就背着包溜达着进了(1)班的教室,问李知行:“你今年在不在宣州过年?”

  “初七之后应该在了。”

  “哦,你要回京啊?”

  “要回去看我爷爷奶奶。”

  “是这样啊。那初七后你有时间没?我们出去逛逛。”

  “嗯,可以。”

  “一起走?我家车在门外。”

  “你去外面等我。”

  教室里非常混乱,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李知行抬起头,看到唐宓努力地装好了最后一本书,又笨拙地塞了一盒笔芯进去,也不觉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李知行递给她一张便笺纸:“我的电话,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

  “啊。”唐宓手忙脚乱地接过,“我知道了。谢谢。”

  “新年快乐。”

  他冲她点了点头,单手提起书包,往肩上一搭,大跨步离开教室。

  丁霄霄没说错,各式各样的小车沿着街道两侧停在了宣州中学的校门前,只留出了供一车通行的窄小道路。上车之后,丁霄霄的爸爸几乎是从血路中杀出了一条通道,终于上了正路。

  私家车回嘉台县,要比大巴车快上半小时,因此一个半小时后唐宓已经站在嘉台县的车站了,去往唐家村的大巴车已经蓄势待发,仿佛就在那里等着她。

  在回去的路上,丁霄霄的父亲说还可以送她回唐家村——她坚定地拒绝了,搭乘他们的车回嘉台已经是捡了个大便宜,怎么还能让他们送自己回老家?再说,现在还只是下午时分,根本没关系。

  她带着成绩回了唐家村,和之前十七年来的每一个春节一样,跟外婆一起过春节。素来寂静的唐家村分外热闹——外出打工、求学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回来之后除了过年,村人门也没闲着,办喜事、办婚宴,整个村子热闹得很,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公路旁、草地里都停满了车。

  她每天早上很早起床,做好早饭,在竹林下背两三个小时的英语,又帮着外婆把鸭子赶到稻田里去。冬天里农活不太多,她不用花太多时间做家务,只要一有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做卷子做题。

  除此外,她时不时和外婆出门去——在春节这段日子,村人办各种喜事的很多,结婚的、修新房的、探亲的……祖孙两人总被邀请去各家串门。

  本村最大的新闻,就是十年没回村里来的唐月回来了。唐月在外面奋斗了二十年,终于苦尽甘来,村民们说她现在是资产百万千万的有钱人。唐月当年和唐宓的母亲唐雪一起到宁海这座大城市去打工,却有着不同的命运。

  唐月这次回乡是为了迁父母的坟,也顺带着请了全村人好好吃了一顿,唐宓和外婆也受邀参加。

  见到唐宓她很激动,连连感慨说:“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外婆笑着说:“是啊。”

  唐月摸摸唐宓的脸,笑吟吟的:“长成大姑娘了!和你妈当年一样漂亮啊。”

  唐宓不好意思:“二姨,哪有。”

  “漂亮还不让人说吗。”唐月笑着说,“听说你上高中了吧?”

  然后唐月就絮絮叨叨打听起唐宓的事情来,知道她上高三了,也挺感慨。

  “你学习好,和你妈当时差不多。可惜你妈和你舅舅,就只能有一个读大学……你舅舅今年又没回来吧?”

  “没有。”

  “对不起小敏也就算了,自己妈都不回来看上一眼,唐卫东还真是个白眼狼啊。”唐月“啧啧”了两声。

  外婆慢慢咳嗽了一声。

  唐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觑了下外婆的脸色,又说:“不提你舅舅也罢了。小宓啊,我跟你说,你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你二姨我这一辈子,就发现一件事,女人还是要靠自己,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二姨,我记住了。”

  “我这次回得也匆忙,没什么见面礼好送……”唐月翻开挎包,随手抓了一沓红色的钞票塞给唐宓,“拿着,压岁钱。”

  “我不要的。”唐宓连连推辞,“我都这么大了哪能收压岁钱。”

  “你才多大点?都还没满十八呢。”唐月是如此手疾眼快行动力超群,一把将那沓钞票塞进她羽绒服的衣兜里,“你还在读高中,学生都应该拿压岁钱,这钱你拿去买点好看的衣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呢。”

  唐宓试图把钱拿出来还给唐月,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外婆叹了口气,也说:“你就拿着吧。”

  “那,谢谢二姨。”

  唐月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唐宓:“二姨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拿着我的名片,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名片上的头衔很漂亮,宁海市某某连锁超市的副总经理。

  “好的。”唐宓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回去的路上,唐宓清点了一下那沓钞票,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唐月回乡时间非常短,当天晚一点时间就已经准备离开。她的父母前几年过世,家里的老房子也都塌了,想久待恐怕也待不下去。更何况,这些年她习惯了大城市,对农村的生活习性恐怕再也不能习惯。

  从二婶那里听说她要走,唐宓独自一人连忙追出去送她。

  唐月和村子里的众人别过,又拉着唐宓走到一边,下一瞬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阿宓,有件事,你外婆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不能老瞒着你,应该告诉你了。”

  唐宓专心地点头:“二姨,是什么事情?”

  “你爷爷奶奶有没有联系过你?”

  “啊?”

  唐宓木愣愣地看着唐月。

  “我知道你要上大学了,现在上大学也挺花钱……你爷爷奶奶家条件不错,他们也许会帮你的。”

  唐宓目瞪口呆:“爷爷奶奶?我的?”

  “唉……”唐月叹了口气,“咱们嘉台穷,唐家村更穷。当年,我跟你妈妈两个人外出去了宁海打工,起初两年是在厂里干活,后来呢,我俩又去了一家宾馆当服务员。你妈妈长得漂亮啊,很多男人追她,但是你妈妈一个也看不上,她说她喜欢有学问的人,结果还真叫她遇到了。”

  “你妈认识你爸的时候,你爸还在上大学,你爸出身很好……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和你妈也不住在一起了,只偶尔联系一下。”唐月顿了顿,“你爷爷奶奶希望你爸出国去读书,你爸为了你妈,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国,毕业之后就找了个工作。他们想结婚,但你爸的证件被你爷爷奶奶扣着,结不了婚,只能暂时同居。”

  夕阳的余晖落在唐家村西边的山头上,让连片的树影也泛起了金光。

  “后来,你爸就出事了,那时候你妈刚怀上你。”唐月表情怅然,沉默地看着夕阳,“你爸爸去世后,发生了一些事,你妈妈没办法,独自一人回了村里。她和你爸爸到底没结婚,所以你还是姓了唐。”

  这故事的后半部分,妈妈和外婆跟她说过。

  “你爷爷奶奶的联系方式。”唐月最后总结性地说,“我想你舅舅应该可以打听到。”

  唐宓起初表情复杂,很快却平静下来。她知道世人都有爷爷奶奶,却没想过,自己也有爷爷奶奶。关于妈妈的太多记忆被时间磨损之后,而今她生命中所有的亲情关系,也就只剩下“外婆”两个字。

  其他任何人,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不在乎。

  唐宓摇了摇头:“不,二姨,谢谢您了,我不会去找他们。”

  唐月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你是有骨气的孩子,不去找他们也没关系。”唐月说,“我只是看着你们祖孙俩,觉得挺难过的,很希望有人能帮帮你们。”

  唐宓垂下头,看着自己在道路上的倒影,孤零零的。

  她忽然问:“二姨,我爸如果还活着,会喜欢我吗?”

  唐月拍了拍她的头发,忍不住笑了:“哎,你爸爸怎会不喜欢你,他当你是心肝宝贝的,你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呀。”

  唐宓展颜一笑。

  “嗯,那就足够了。”

  初三那天,唐宓起了个大早,去扫墓。妈妈的坟地在村尾的小丘陵,很多很多年来,村子里去世的人都埋在这里。这座满是坟茔的小山坡上,树木依然浓绿,唐宓挎着竹篮,慢悠悠走在田埂上,外婆走得慢,跟在她身后。隔着清晨的薄雾,远处的山林模模糊糊。

  走得近了,就能看到母亲和外公的坟茔,她把篮子放下,从篮子里取出香烛纸钱。尽管每年都要除两次草,可是人为的除草完全比不上大自然的威力。唐宓用小镰刀除了两座坟上的杂草,在墓前的草地上点起了纸钱,香烛青烟缭绕升起。

  “外公,妈妈,我和外婆来看你们了。”

  她蹲在墓碑前,一张张地烧着纸钱,小声说话。

  “妈妈,我今年就要考大学啦,当年你很想上大学,我快要帮你实现了,你可要保佑我呀!”

  外婆弯下腰从篮子里拿出了几张纸钱点燃,絮絮说:“阿雪,在那边你也要好好过啊。妈这辈子对不起你……只能帮你把孩子带大了……”

  唐宓用湿帕子擦了擦外公的墓碑。

  “外公,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外婆的。”

  唐宓的外公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当年病了太长时间,最后还是医治无效,只给外婆留下了数额惊人的外债——外婆当时还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养孩子还要还债,唐宓也不知道外婆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她简直无法想象。三十多年过去,连墓碑上的字都模糊了,只有后刻上的两个孙子辈的名字还算清晰。

  “老唐啊,一晃眼,你都死了半辈子啦。”外婆坐在坟前的石头上,看着唐宓烧着纸钱,“这么多年过去,唐宓也这么大了,你的孙子还是没来看你,说起来他也十五六岁了……”

  唐宓低声说:“外婆……我在宣州,看到了小朗。”

  外婆眼睛一亮:“他怎么样?”

  “他长得挺高了,比我还高一些,可英俊了。”唐宓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像电视上的人一样。”

  外婆慢慢捶着大腿,摇头说:“长得俊啊?男孩长得俊有什么用呢。”

  是啊,长得再好,若没有德行,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唐宓连忙补上一句话:“外婆,明朗很聪明的,人际关系也不错,学习也很好呢。”

  外婆露出了微笑。

  “不过,外婆。”唐宓的声音顿时低了八度,“他没认出我这个姐姐。”

  外婆叹息:“这都好多年不见了吧……”

  “嗯……十多年了。”

  祖孙两人不再说话,燃烧纸钱的青烟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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