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握月(二)_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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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握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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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澜宗内,凡是有头有脸的修士,宗门都会要来一滴精血,制成命魂玉简,放置在临渊峰群英殿内,命专人看守,以便时时掌握宗门修士的生死。

  人无恙,玉简亦无恙。人死,玉简即刻碎裂。

  孟溪微和韩麟宠爱韩烬,在他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时,就做了许多命魂玉简给他把玩。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不知将玉简摔落过多少回,从不曾摔出一丝裂缝。

  长大后,韩麟的一枚,孟溪微的一枚,他贴身放置,从未离身。

  这两枚命魂玉简双双碎裂那一刻,韩烬在做什么,又是什么心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是否悲痛欲绝,是否仰天哭嚎,这都无关紧要,不值得回味。

  唯有恨意鲜活有力,韩烬可记万年。

  太阳真火的火星落入草灰,一瞬就可绵延山林。

  小青山的大火凝固成赤色的烙印,深深戳印在韩烬心头。

  烟尘味,烧焦味,血腥味。

  他在茫茫大火里来回寻找,看到陈则期身着浅色衣袍,从赤焰中一步步迈出来,衣不沾火,神色淡然,手中提着一个昏厥的人。

  失去血脉至亲,韩烬如同失掉一半的魂。他把仇恨揉进心脏,成为一只半魂的鬼,天上地下仅剩一个锚点。

  那是江亦捷。

  韩烬怒吼:“把他还给我!”

  陈则期没有照办,向他丢来了一块碎铁。

  “认得这个么?”

  碎铁坠落在地,滚到了韩烬眼前。他立即认出来,那是揽月剑的碎片,其上纠缠着一道若有若无的死气,还有一道令他眷恋的气息,依稀是母亲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越眷恋那道气息,就越恨眼前的这人。

  韩烬一字一字咬牙道:“把他还给我。”

  陈则期挥手一扔,将江亦捷丢到他身前。

  “极东苍洲,‘修罗夜海’,你父母就死在那儿。这块残片上的死气就是证明。”

  韩烬抱紧江亦捷,用力到要将他嵌进身体。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心跳混在一起,好像共用了一颗心脏。

  “肃岭道尊看好你,若你拜入他座下,道尊可助你复仇。”

  陈则期端着姿态,宛若上神施舍。

  “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你师兄弟二人明面上退出天澜宗,暗里拜入道尊座下,潜藏蛰伏,做他老人家手中的暗棋。

  “其二,你舍弃这个师弟,将剑骨交到世族弟子身上,做道尊的明棋。你师弟是天生冰魄心,无论是另外找人修炼,还是在宗门外另寻师门,都不会被埋没。而你有了世族和道尊的推助,十年之内必成大器,可在明处收揽英才,积攒势力。”

  韩烬盯着地上那块揽月剑的碎片,终究没有去拾起。

  肃岭道尊说韩烬和孟溪微死在苍洲,他们就真的死在那?

  或许不是,或许是。

  世间真相皆是如此。

  力量不够的,无力求证。那么力量足够的人说什么,“真相”便是什么。

  上位者根本不需要他人真心拜服,只要手握重宝,把持要害,自有万千人趋之若鹜。

  如要登天,必先夺权。

  第二日,韩烬面见肃岭道尊,求来了第三个选择。

  他要夺权登天,只有站到最高处,才能看见无人遮掩的真相。

  可他也贪心自私,哪怕要让江亦捷受尽磋磨,也要强留他在身边。

  清明过,谷雨收。

  江亦捷在天霜阁内昏睡了整整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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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醒时,他浑身的骨头都睡酥了。身体轻飘飘的好似躺在云上,一时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身在天霜阁。

  江亦捷动了动,右手依旧没有知觉,但他内伤痊愈,胸口剑骨异常安静,丹田和经脉中灵气饱满,比之从前大有进益。想是他昏沉时,韩烬不仅为他疗伤,还来与他交换过几次灵力。

  两人共同修炼,一日可抵半年工。

  江亦捷认得这间寝室是过去与韩烬一起用的那间,现在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冰石床榻,一盏倒地的烛台,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起身,想在天霜阁内走一走。

  可他刚迈出两步,就停在原地,忙去拉扯身上的衣物。

  他被人清洁过身体,换了一套干净白衣。这衣物应当是韩烬的,里外有三层,料子柔滑,熏了淡香。

  不过韩烬的身量对江亦捷来说过于宽大,外衫长度拖地,迈步就绊脚,内衫襟口开敞,动动就下滑。最不便是腰带只随意缠了个活结,松松垮垮的挂在他下腰,他只是平常走路,这活结就作势散开。

  也不知道韩烬是用手给他穿衣的,还是隔着老远用御物的道术凑合了一下。

  江亦捷只得一只手,拽了腰带拽不及领口,迫不得已用道术相助,将腰带紧紧系住。

  他的储物袋中备有衣物,任意一件都比身上这件合身。但江亦捷揪起衣领,埋下头去深深嗅闻,清香萦绕,他莫名不愿换下。

  “吱嘎”一声,背后有人推门。

  江亦捷先是心惊。

  做了十多年修士,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他。随即他辨别出这人气息熟悉,又难免一阵尴尬。

  因为他正在翻来覆去地闻这人衣上的味道。

  江亦捷转身,见韩烬站在门边,神情淡淡,好似无事发生。

  “随我来悟道殿。”他道。

  江亦捷跟上他,走上一条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道路。

  大火过后,小青山烧得焦秃,所有竹树都化成了灰烬。

  韩烬没有再植下一棵。

  整座山都是灰暗的。火燎过的地方一半是黑色的焦土,一半长出了枯黄色的杂草。五年时间对草木来说不算短,最高的已经长至半人高。

  悟道殿孤零零立在山顶,万般风景变幻,唯有它始终傲然伫立。

  韩烬和江亦捷一前一后踏进殿中,内部高大开阔,中心那块斑驳剑碑狰狞可怖,一如既往。

  韩烬在蒲团上坐下。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江亦捷坐在他身后,问道:“师兄和陈则期现今都在肃岭道尊座下么?”

  韩烬答:“是。”

  “他……”

  江亦捷本想问肃岭道尊值不值得拜服。转念一想,自己与韩烬相离五年,韩烬已然功成名就,成了芸洲的天上星。

  这不就是“值得”吗?。

  于是他改口:“你多加小心。”

  韩烬望着剑碑,置若罔闻。

  于是江亦捷继续问:“陈则期究竟是什么人?”

  “肃岭道尊的走狗。对你自称是我爹娘的旧友,是受我所托。”

  韩烬说着,看他一眼,“你坐到我身侧。”

  江亦捷起身,将蒲团挪到韩烬身旁,再屈膝坐回。

  “生死峰暂且不提,这些年,师兄借道尊之势,可有查到当年的情况?”

  韩烬眉头微皱。

  “些许线索,未及证实。”

  他简略答过,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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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反问,“你参加宗门大比做什么?”

  江亦捷望着韩烬侧脸,读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没由来的,他觉得韩烬匆匆略过当年旧事,是不想对他细说。

  江亦捷如实以告:“檀山遥远,一去又数月,我想陪你去。不过实力悬殊,是我不自量力了。”

  殿内空气一滞,不知是不是剑碑在释放威压。

  “你从前并未动过这个念头。”

  “不是没动过,是忍住了。”江亦捷说,“明知不可为不能为,还是忍不住想试一次。兴许是越大越不冷静,在伏郡山脉见你来救我,心中便生了执念,舍得不你走,更想追随你一道走。”

  韩烬袖中双拳紧握,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他眼中,满目映着剑碑上乱麻一般的痕迹。

  “你先回生死峰。”

  他是极为严肃的,带着上位者的口吻,说是“命令”丝毫不为过。

  “陈则期那边,仍是你‘师父’,会请医修长老为你续接断臂。你闭关修炼,全力冲击筑基后期,待我这边事成,再传飞符给你。”

  他虽未言明,但话中之意,是要设法带江亦捷去檀山。

  过了好半天,江亦捷都没有出声答复。

  韩烬偏头,撞进江亦捷眼底一汪柔情。

  那夜,江亦捷衣衫鲜红,散发凌乱,几丝几缕和着汗与血粘在鬓边。韩烬压在他身上,拢指掐他,他眼中就是这般温柔似水,任他为所欲为。

  “再留我一会吧,师兄。”

  江亦捷求他。

  韩烬心尖微颤,体内血在沸。

  江亦捷在悟道殿陪着韩烬入定,一陪就是一整天。

  入夜,许是大病初愈,又有剑碑当前,江亦捷精力耗尽,耷拉着眼皮摇晃几下,扑通歪倒,就地入睡了。

  韩烬出了定,却没转身,硬是对着剑碑枯坐一个时辰,才垂眼望向江亦捷。

  他倾身,抬手,指尖距离江亦捷的脸仅剩半寸。将触不触之际,又顿住,用力收了回来。

  屏息去听。寂寥荒山,有一人安睡的呼吸声。

  这样便好。

  这样便足够。

  韩烬翻手,一块青白玉佩出现在他的掌心。他拿指尖轻按,一处一处细细摩挲。

  如果江亦捷醒着,定然认识这玉佩。

  那年凡间探亲,江亦捷为采办年货踏入店铺,一见高处摆着的玉佩,就忍不住买下来赠予韩烬。

  他把玉佩捧在盒子里,眼巴巴要韩烬收。韩烬便骗他,“没佩过”,要他来给他佩戴。

  他什么都依他。

  佩戴好后,江亦捷一边顺着穗子,一边退后一步,眼里带笑,问“合不合用”。

  韩烬说凑合。

  也是骗他。

  自收到玉佩开始,韩烬就每日将这凡间俗物戴在身上,温养成了一块上品灵玉。

  五年前,韩烬取来江亦捷一滴精血,将这块玉佩炼制成特殊的命魂玉。

  他拆去玉佩的纽绳和穗子,另找一根红绳串起,贴心口放置。

  无事时,就会取出这块玉,握在手心里抚摩。

  长此以往,玉佩的所有棱角都被他磨得平整,入手细滑,久握生温。

  原是青山千重远,感物倍伤怀。

  奈何昏瘴隔林,江海分岸。断魂无处觅,同心两地离。

  多少情衷,只于指尖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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