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页_梦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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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页

  “十多年了……”鱼俭自言自语重复一遍,弯腰抱起鱼梦走进去。

  “所有查无此人的信件都在这个仓库存着,本来早应该销毁的,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写信,一年统共都没有多少滞留件,集中销毁反而麻烦,就一起在这里堆着了。”邮政的工作人员推开仓库门,一股沉闷旧纸味扑面而来,那人偏头打了一个喷嚏,连进去都不愿意进去了,站在门外说:“你说的信不一定能找到,我们五点下班,五点之前你要出来的,我过来锁门。”

  鱼俭走进去,数十排书架上堆的都是信件,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形成一个方形光柱,光柱中飞舞着细小的尘土。

  故纸堆里的尘好像都比别处旧些。

  鱼俭顺着年份开始找信,日期较新的信还算按顺序堆,等到了五年前的信,便杂乱无章起来,整个县城的滞留信件都堆在这里,还不是按照地区分的,他只好一封封地找。

  日渐西斜,鱼梦抱膝坐在一张空桌子上看着鱼俭找信。

  迟星可能只给他写了一两封信,也可能只是骗他的,又或许那信根本不在这里。鱼俭根本找不到的。

  找过去的信越来越多,只剩下两排书架了。

  一本杂志从信封里掉出来,这本看起来和他高中时班里女生传阅的粉皮书差不多,鱼俭小心地把这本没找到主人的杂志装进去,忽然看见那书封上一行小字写的是“耿耿星河欲曙天”,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

  “喂!我要关门了,你还不走吗?”工作人员拿着钥匙站在门外催促。

  “嘶——”

  书页如刀,在鱼俭的指腹划了一道口子。

  鱼俭捏着伤口蹲下来捡书,看见书架底下还掉了几封信,鱼俭便一起捡起来,正要码整齐了堆在书架上时,便看见最上面那封信的信封上写着——

  鱼俭收。

  第四十九章

  鱼俭:

  见字如晤。

  我来这里已经三年。

  外婆总感慨时间过得快,可我总觉得太阳落山太慢,它像一架马车从我的骨上碾过,我甚至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等天黑了,碎裂的骨便自行愈合,一天也就过去了。

  外婆总有许多感慨,她还经常用手势比划着同邻居交流,向他们展示她种的蔬菜,甚至已经能用英语和人简单地交流,只是学来的话多半是向人告我的状,说我不爱出门,是个沉闷的孩子。

  我说雪埠的冬天太冷,外婆问我春天呢,春天你也不愿意出去走一走。

  春天有恼人的柳絮,夏天有雨,秋天有不尽的风。

  一年四季,没有一天适合出门。

  我同她嚼嘴,找那些强词夺理的借口,连没有合身的衣服都拿出来说过。

  外婆连夜给我做了一件外衫,我现在都不知道她用只能打招呼的英语是从哪里买来的布。

  我穿着外婆做的衣衫挽着她的手臂出门。

  老太太那天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我知道她担心我过于离群索居,就像我总担心她太过怀念故土。

  我和妈妈都不孝顺,让老人那么大的年龄还要为我们遮掩,她从来没有提过要回去,可我想她该是十分惦念旧土的。

  有时候外婆甚至问我是不是在学校被人孤立了。

  我仔细想着,我自小就不合群,除了同你相识的那些日子。外婆觉得我同你亲密,所以误以为我也是个活泼的人。

  这个陌生的城市总让我觉得倦怠,天空和城墙都是灰的,我想要见你一面,我觉得我要捱不过去了,这里太冷了。

  可这些我无法告诉外婆。

  于是我找来三五同学时常来家里坐一坐,简就是那时候和我熟识起来的,说来也好笑,他刚开始是为了蹭饭的。

  外婆一手好厨艺让这些同样惦念故土的朋友愿意迁就我的孤僻。

  他们来的时候,我多半要做哑巴,可哑巴是做不长的,外婆突然发现雪埠居然有这么多会说汉语的人,非要我陪着聊天。

  我的戾气冷淡孤僻统统成了外婆的谈资,她像是忧愁自家不爱玩闹的孩子,见有人带了外国女朋友来,又忧心忡忡地问我想不想谈恋爱。

  她总算想起来问我喜欢的姑娘是哪一个。

  前信中和你说过我出国前的事,我不清楚你是没有收到信还算不想给我回信,如果是前者,我愿意在每一封信里同你解释。

  我怕你生厌,可我依然要向你坦诚。

  我深爱你。

  我宣布我放弃我的骄傲,背弃我的理智,我做不到含蓄,我不能再等待,我爱你,我想见你。

  如果是后者,如果你并不想见我。

  你没有给我打电话,你从来不给我回信,你大概真的不想见我了。

  我偶尔同外婆说起你。

  时光是落雨,一天连着一天,把我淹没在深海之中。

  它曾经这样折磨我,我以为它会补偿我一点,至少,至少。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我好像总能听见外婆在叫我,简成了我家的常客。

  鱼俭,你是我的珍藏。除了外婆我不愿意同任何人提起你。

  可我也许是老了,我开始遗忘,我已经不记得遇见你的那天是不是还在下雨,我好像哭了,我以为妈妈把我丢弃在外婆家。

  我尝试着同简讲述你。

  我说喜欢,我说的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曾经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们彼此相爱,我们曾许下誓言,我曾经得到你的爱,说得连我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

  差点。

  鱼俭,我总是想,如果那天你没有推开我的门,这一切都不会开始。

  如果时光退回去,我会记得牢牢关紧那扇门。

  可我又时常庆幸曾经遇见你。

  我在空闲的时间里总是想起你,想算了,又总是后悔,在下一刻推翻上一刻的决定,想不遇见你就好了,又想就算一辈子都见不着你我也希望遇见你,我生出多少矛盾,就给予了你多少棱角。

  你成了我心上的沙砾。

  我决定回去了。

  外婆不该睡在异乡,她一定很想念外公。

  鱼俭,请你等我。

  这封信漂洋过海而来,在仓库书架下面搁浅了七年,信纸已经泛黄,犹如沉船悄无声息生出的锈迹。

  信纸右下角写了一个小小的数字——十八。

  鱼俭猜测良久,这也许代表着迟星寄给他的第十八封石沉大海的信,她仰首着破冰而来,又缄默地跌入命定的结局。

  信里还装着一个贴好邮票的新信封和崭新的信纸。

  迟星是用什么心情寄出这封信的?他又是怎么样期待着他的回信却没有等到的?还有没有第十九封信?

  邮局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鱼俭从邮局隔壁的小店里借了一张凳子,就坐在邮局门口的槐树下写回信。

  这个时节槐花叶正新,翠绿里已经有细碎的白色花苞。

  鱼梦一下下踢着树根旁边的小石头。

  他又成了喜欢跟在鱼俭身后别扭又沉默的小孩,见鱼俭不理他,磨磨蹭蹭地蹲在鱼俭旁边偷偷看他写了什么。

  鱼俭揉揉他的脸蛋。

  “你想看迟星的信里写了什么吗?”

  “我不看。”鱼梦低头,执拗地说:“他骗你的。”

  “梦梦,我倒宁愿他是骗我的。”

  鱼俭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封好后投进了邮局外的信箱中。

  第五十章

  迟星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是说让你别着急过来吗?”

  “嗯……”迟星靠在鱼俭的手臂上走路,连眼睛都睁不开,话自然没听清,鱼俭说什么他都点头。他是从飞机场直接转的高铁,又转了一趟汽车才到这里,时差还没有调好。

  鱼俭捏他的脸颊,“多久没睡了?”

  “没多久。”迟星咬着舌头软绵绵地说:“我都习惯了。”他笑了笑,带着极重的鼻音说:“我也没有那么贪睡,就是见了你才爱困。”

  以前也是,他和鱼俭挤在一张床上时总要赖床。

  鱼俭半抱着迟星伸手拦出租车,听见迟星的话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这怎么能赖我。”

  迟星躲着他笑了一额头的汗,已经是暮春时节,他身上还穿着一件厚的针织毛衣,鱼俭一只手圈着他防止他摔下去,一边撩开迟星汗湿的额发,问道:“谢菲尔德还冷着吗?”

  “嗯……也还好,再说到处都是暖气,并没有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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