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晋江正版98
谢云绵问向主教：“我可以看一下水晶球吗？”
“当然可以。”主教不觉得小孩子会在水晶球里看见什么,只当作他对水晶球里的绿色波浪好奇。
主教拿来了一张小板凳，让谢云绵踩在上面看。
谢云绵小心翼翼用板凳垫高了身高，趴在了放置水晶球的桌面,认认真真端详起水晶球。
水晶球里的森绿色波浪散去，变为晶莹剔透的透明色,渐渐的，谢云绵竟然从水晶球里看见了一副画面,随着轮廓逐渐清晰，他看清了画面里的场景是哪里。
神明办公室。
除了神明本人,只有神侍能够随时进入办公室。
画面里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推开，他的心口随之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走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长得很高大的男人,银白色的长发如流光般垂落至腰间,皮肤苍白冰冷,双眸的颜色很浅，偏向无机质的银灰色，没有任何感情可以从眸中透露出。
他的五官很俊美漂亮,完美到毫无瑕疵，不像在天地间诞生的普通人类，反而像优秀到巅峰的人造物。
谢云绵第一眼看他，也觉得他不像是……人,更像他在科幻动画片里看过的人造人、机器人。
谢云绵作为一个孩子,还是更喜欢具有亲和力的家长们。
银发男人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椅子仍是宽大的软椅，没有被换成宝宝椅,说明这个地方,是他成年期的办公室。
这是一副来自过去的画面。
那时候谢云绵还没作为孩子降生。
宽大的软椅对于成年期的神明刚刚好,可对于男人来说有点小了，他得交叠双腿，才能勉强坐下。
他的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动，电脑屏幕顺声亮起。
水晶球里的电脑屏幕弹出了一个文字框。
谢云绵在文字框的左上角瞥见了一行小字，神侍系统。
谢云绵：“……”
银发男人掀眸，声音冰冷。
“神明陛下已经第九十天没来上班了。”
神侍系统回应。
主人，陛下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治好？”
主人，陛下是普通人类，去世了相当于死亡，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脑死亡，这种情况没有办法治得好。
主人，我已经第九十次和您说这个问题了。陛下创造您时，没有把您的智商设置得这么低吧？
神侍系统的语气冰冷又刻薄，像一个真正的电子机器人，不像创世系统那样会哄宝宝。
男人皱起眉，无机质的银灰色眼眸透出几分失落的情绪，他伏首在桌前，银色长发披散而下，又一次理解了人类的脆弱和无力。
他像一头困兽，发出了低沉的喟叹。
谢云绵在水晶球之外，看着这副来自过去的画面，莫名心疼男人。
这是成年期的他，去世的第九十天。九十天足够化解很多伤心与悲哀，但还是有人会这么思念他。
谢云绵想摸摸他的银毛作为安慰，但这副画面所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隔着漫长的时光，他没办法做到。
谢云绵不知等了多久，神侍终于又说话。
神侍：“我不能让陛下就这么死去，我要把他再创造出来。”
神侍系统发了一个惊讶的颜文字：
——你？！你创造神明？你这是要亵渎神明！
神明是神圣的，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创造出来！他去世了是事实，您做到的只能节哀顺变。
男人眼眸低垂，长长的银色睫毛掩住眸子。
“只要他能回来，亵渎了他又如何。”
……你怎么创造陛下？陛下是神明，不会轻易被其他人创造出来。
男人面对叽叽喳喳的神侍系统，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冰冷平静。
“在陛下生活的世界里，有一类人可以单凭自己的力量，创造□□，赋予新生。”
“神明陛下最初就是被她们带到这个世界，她们可以再一次把他带回来。”
啊？我怎么不知道人类有这么厉害的技能？是谁？
男人薄唇轻启，冷冰冰的声音竟意外变得温柔。
“她们的名字叫作‘母亲’，陛下通常将她称呼为‘妈妈’。”
男人将一份小芯片递到电脑面前，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无感情：“这是存储了陛下母亲的dna和记忆数据的芯片，我限你在一天内将陛下的母亲复活。”
“我看过陛下母亲的记忆，她很爱他，如果他就这么永远死去了，她会很伤心。”
神侍很难理解人类的伤心情绪，但是他却能理解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所带来的的情绪。
就像他失去了他的神明。
神侍系统终于明白它的主人想做什么。
主人，你是要陛下当年的母亲，又一次让他在这个世界诞生？
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他诞生之后，身体依然拥有神明力量，但是……人类出生之后，是很小很小一只，人们常把这种人类叫作‘婴儿’。刚出生的陛下，需要成长二十年，才能长成您熟悉的样子。
而且，他不会记得您，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是神明。
神侍听着系统的话，靠在椅背，闭上眼，神色平静，银发垂落，遮住了苍白俊美的半边面庞。
他不在乎神明是否记得他，是否知道自己是神明。
神明陛下是否会与您相遇也是一个未知数，他大概率会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然后遇到同为普通人类的恋人，同居，结婚，直至老去。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瞳孔中有万千数据字符在流动，每一串数据都是他对神明的回忆。
他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很特殊，带有浓重的电流感，像有许多人在同时说话。
“我会和他重逢。”
水晶球里的画面，只显示到这里。
谢云绵终于知道了他出生时的故事。
为什么已经去世的他，又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思念，因为爱，因为他的妈妈。
谢云绵久久没法平静下来，直至主教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宝宝，你怎么哭了？”
谢云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得掌心潮乎乎一片，尽是湿漉漉的泪水。
水晶球里的画面已经消散，重新变回了森绿色的模样，模模糊糊倒映出谢云绵现在的样子。
小孩子的面庞泛红，眼角更是像兔子眼般通红，时不时有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哭得很凶。
谢云绵带着哭腔，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主教觉得他这样不可能没什么，必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不懂得哄小孩，只能牵起对方的手，柔声道：“乖，我们出去，哥哥给你糖吃。”
谢云绵：“……”
他们穿过幽深黑暗的走廊，来到了明亮的大厅。
谢云绵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知礼哥哥？”谢云绵抹抹眼泪，喃喃道。
傅知礼降落在了距离小镇几十公里外的雪山，费了一小会时间，才找到小陛下。
他猝不及防撞见了哭到不成样的小孩子。
秦烬不小心踩到了谢云绵的脚，谢云绵都没哭成这样……
傅知礼注意到了有一个陌生青年，牵着谢云绵的手，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很明显，谢云绵是被这个陌生人给弄哭了。
傅知礼冷声道：“放开他的手。”
“……”主教无动于衷，觉得这个游不是在说他。
直到傅知礼将他和谢云绵分隔开。
傅知礼俯视主教，用流利的北欧语问候道：“先生，这是我家的孩子，他怎么哭了？是不是你……”
主教摇摇头，耸肩：“我以神明的名义发誓，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谢云绵连忙解释：“他没有欺负，是我自己哭了……”
傅知礼看着难过还不忘为他人辩解的小孩子，心彻底软下来。他让谢云绵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拍打起对方的背脊，轻轻安抚起来。
“不哭了。”
谢云绵其实没有想哭的意思，但他看见了水晶球里的那一幕后，眼泪一直止不住，像是身体凭着本能在哭。
谢云绵在傅知礼哭了很久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女人，女人约莫三十四岁，有一头瀑布似的黑色长卷发，皮肤很白，散发出很温柔的气质。
谢云绵看清了她的模样，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岁月没有在她的面庞留下任何痕迹，琥珀色眼睛像有微光在闪耀。
他控制不住在梦里抱住了她，像小奶猫般蹭了蹭她柔软温暖的怀抱。
女人轻轻抚摸起小孩子的头发，从发尾抚摸至脖颈、胸口、背脊，动作轻轻柔柔，像一片云在谢云绵身上掠过。
“绵绵，我是你妈妈。”
谢云绵心跳狂跳起来，他睁大眼睛，紧紧抱住了对方。
“妈妈……？”
小孩子的小奶音很清澈干净，很适合用来喊“anan”这两个音节。
可惜他从出生到现在，未曾把妈妈这两个说出口。
女人轻笑一声：“绵绵，你不用害怕和担心，你是我的宝宝，我会好好保护你直至长大，即便你死亡无数次，我也会和当初那样把你重新带回来。”
“当然，我不会再让你死去了。”
谢云绵高兴到语无伦次，只会一个劲喊妈妈。
女人俯身，亲了亲他的额间，留下淡淡的奶香味。
“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保护你，爱着你。”
谢云绵想起了家长们，他迫不及待向妈妈说起自己的新家：“妈妈，我有很多爸爸和爷爷，我还有一个儿子……”
女人被谢云绵逗笑了，笑声像被微风拂过的铃铛，干净清脆。
“你还忘了还有一个人很爱你。”
谢云绵怔住，他明明把所有家长的名字都记住，怎么会忘了谁？
女人一字一顿耐心道：“他有一头银色长发，银灰色眼眸，他给我带来的感觉，像是我手机里的小爱机器人。是他把我复活，然后告诉我你去世的消息，并且请求我帮助……”
“他没有名字，他自称是神明的侍者。”
谢云绵知道是谁了。
女人戳了戳他的额间，仗着小孩听不懂她的话，逗小孩子玩：“如果你成年了，我倒想把他介绍给你哈哈哈，可惜等你长大他就老了……”
“哼，算了，等你长大再说吧，反正你逃不出你妈的催婚。”
谢云绵：“……”
他想对妈妈说其实神侍不会老，但是“催婚”又是什么意思？
谢云绵摸不着后脑勺，没放在心上。
最后，他在自家妈妈魔性的笑声中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色天花板，他没有再躺在傅知礼的怀里，睡在了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
傅知礼从旁边的椅子站起身：“绵绵，你醒了？”
“嗯……”谢云绵坐起来，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傅知礼：“睡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现在是晚上八点。”
谢云绵没反应过来，一个小东西突然扑向他，伴随激动的声音：“妈妈！”
谢云绵不用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只有陆无晏会喊他妈妈。
陆无晏比傅知礼倒霉得多，他随机降落在了一个深山老林里。
如果他保持了灵体状态还好，但谢云绵让看见他的活物，都会认为他是活人。
于是陆无晏被一群雪狼和雪豹当成了热腾腾的生鲜外卖，被追了大半座山林，好不容易逃出来。
陆无晏浑身脏兮兮，衣服沾满泥巴与灰尘，干枯的落叶点缀在他发丝间。
谢云绵抱住他，从他身上闻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
傅知礼将陆无晏拎起来，丢到一边：“小鬼，你太脏了，不允许靠近绵绵。”
他凭着成年人的力量优势，将陆无晏压制得死死，动弹不得，直到谢云绵前来阻止。
谢云绵抱住傅知礼的大腿：“知礼哥哥，晏晏只是一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似曾相识的话，傅知礼听过无数次。
另一边的陆无晏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孩子。
他的实际年龄比傅知礼更要大，只是身体小而已。
陆无晏十分失落地去浴室洗澡，傅知礼将服务员送过来的外卖，提进屋内。
他们在小镇用来招待人的一间民宿。暖炉烧得正旺，屋内溢满暖融融的气息，连地毯也像被太阳烘烤过一样暖和。
小镇里的孩子很少，外卖食物都是面向成年人，傅知礼只能让厨师现做现送。
摆在谢云绵面前的，是一份柠檬烤羊排、罗宋汤、羊奶糕。烤羊排的食材取之小羊羔身上最软的肉，烤出来的羊排又细又嫩，带有柠檬的清香。
罗宋汤小火慢炖了很久，番茄与土豆的香气融入汤汁。小羊奶糕做成了小孩子喜欢的卡通图案，白白净净，像一团小云朵。
谢云绵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起初猜测过“神侍”早已存在，没想到他的猜测真的被印证了。
神侍不像是他子民中的任何一人，更像是成年期的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神造人
他那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云绵想不明白。
更何况，神明指认神侍，会让神明与神侍双方都付出代价，成年期的他不会轻易指认神侍。
谢云绵摸出了儿童平板，漫不经心在浏览器搜索起了“为什么要造人”。
搜索结果还没出来，谢云绵的视线突然被糊上了一层马赛克。
谢云绵：“？？？？”
创世系统冒出来。
小陛下，您不能搜索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谢云绵：“……？”
创世系统把搜索页面拦截了，才把马赛克从谢云绵眼前移去。
谢云绵：“统统，刚刚我在水晶球看见的画面，你看见了吗？神侍早就存在了。”
看见了。
这个结果也让创世系统很震惊，成年期的神明陛下，什么时候指认了神侍？它竟然不知道！这个神侍又是从哪里来？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小陛下，如果您不喜欢他，等您成年后，我们可以休掉他，换成其他人。
“……”谢云绵被创世系统的想法吓了一跳，解释道：“我看得出他很爱我。”
他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我叫他一声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
小陛下，不要随便乱喊别人爸爸。
谢云绵嘀嘀咕咕：“不过我很好奇，我是怎么将他创造出来，是和妈妈生我一样，我把他生出来吗？”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小陛下，您创造万物，不需要“生育”，弹指之间就能创造出您想要的任何一切，除了您创造您自己。
只有您的母亲才有权利创造生育您。
我也很好奇成年时期的您，为什么要创造出神侍。
谢云绵隐隐约约知道答案。
成年期的他在病入膏肓之际，最不放心的必定是他的世界们，即便世界们会自动运行，但是它们能永远运行下去，不发生意外吗？
最好的方法是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谢云绵正发着呆，被傅知礼戳了戳。
傅知礼柔声问道：“绵绵，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人……”谢云绵不小心说漏嘴。
傅知礼挑眉：“谁？珀尔修斯？还是秦烬，萧不寒？”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让崽子留恋。
谢云绵不会撒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在想神侍。”
傅知礼疑惑：“神侍不是没有定下是谁吗？”
谢云绵摇摇头：“我在成年时候就已经指认了神侍。”
他索性将来龙去脉与傅知礼讲清楚。
傅知礼听完，面色阴沉，内心百般复杂。
原来神明早就有神侍守护了。
傅知礼努力不让负面情绪在小孩子面前显露，他转移了话题，沉声问道：“指认神侍，不是双方都得付出代价吗？代价……是什么，绵绵你知道吗？”
谢云绵怔住，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距离指认神侍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危险的代价怕是早已发生了。
只是他不知道。
但既然成年期的他，有勇气指认神明，就一定清楚了其中的代价。
谢云绵认为长大后的他，不会是一个冒失鲁莽的人。
谢云绵让傅知礼不要担心。
他刚安抚完家长，就转头撞上了洗完澡出来的陆无晏。
陆无晏在旁边听完了全程，他得知神侍早就存在后，两行黑乎乎的血泪，唰一下流下来，将苍白的小脸糊得乱七八糟。
他克制不住难过的情绪，呜呜哭起来。
谢云绵：“……”
傅知礼踢了一脚他：“小鬼，小声点。”
同样都是孩子，谢云绵和陆无晏的待遇有鲜明对比。
谢云绵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小镇下起了雪。
他扯了扯正在教训陆无晏的傅知礼：“知礼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傅知礼顿住动作，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八点半。他带小孩子出去散步一小时，再回来洗澡睡觉也不迟。
毕竟他们难得过来北欧一趟。
傅知礼给谢云绵换上了冬装，生怕不小心着凉。
谢云绵小小的身子，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远远看上去像一颗蓬松的小棉花团。
他的脖颈间围了一层毛绒围巾，围巾盖住了半边脸，只露出湿润可爱的暖金色大眼睛。
陆无晏被谢云绵萌到了，忍不住rua了他几下：“妈妈，你好可爱哦。”
谢云绵轻笑：“谢谢夸奖。”
傅知礼不让两个小孩子聊天，一把抱起了谢云绵，带他离开了民宿。
天际有柔软细碎的雪花下着，整座小镇像蒙上了一层缥缈的白雾，屋檐凝结着晶莹的冰锥，尖塔有碎雪在堆积。
新神诞生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小镇，不少居民为此庆祝起来，冰雪之间尽是灯火通明一片，街道两边有小贩在贩卖东西。
谢云绵对这些小商品很感兴趣，他蹦蹦跳跳走到其中一个小贩面前，好奇问道：“奶奶，你在卖什么呀？”
这名小贩是典型的欧洲老妇女，胖乎乎，气球似的腰部围着发白的围裙。
她慈祥地笑呵呵道：“这些商品是与神明有关的纪念品。”
纪念品都是驯鹿模样的工艺品，驯鹿小摆件、驯鹿毛毯……甚至有以小驯鹿作为主角的故事书。
老妇人拿了一个驯鹿角头箍，给谢云绵戴上。
浅棕色的鹿角，与谢云绵乌黑的短发、白皙的皮肤意外地相配，一双金色小鹿眼湿漉漉，使他像一只可爱幼嫩的小鹿幼崽。
老妇人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意。
“孩子，这个小头箍很适合你，我送给你吧，希望神明能保佑你健康成长。”
谢云绵懵懵懂懂：“谢谢奶奶。”
他很好奇为什么这座小镇信仰的神明，是鹿头人身，要不然就是一整只鹿。
谢云绵向老妇人询问了他的疑惑。
老妇人对游这种问题习以为常，热心的她也很喜欢帮游们解答困惑。
老妇人：“这座小镇的居民，在五百年前是被一个小国流放出来。祖先们来到这里，冰天雪地，没有食物，是一群驯鹿给他们叼来食物，叼来稻草搭屋子，在危险的时候将他们引领到安全的地方。”
“久而久之，驯鹿成了我们的信仰，神明是人身鹿头的驯鹿人。”
谢云绵只在动画片里见过驯鹿，一种有着巨大鹿角的大型鹿。如果能让他在现实中看见，倒是挺令人兴奋。
谢云绵：“奶奶，为什么我过来的路上没有看见驯鹿？”
老妇人摇摇头，轻叹口气。
“因为生态问题，驯鹿越来越少了。去年这附近建了一座工厂，然后今年彻底看不见驯鹿了。”
“没有驯鹿的保佑，我们什么都不是。”
老妇人的神色逐渐悲哀起来，仿佛见证了一种信仰在慢慢崩塌。
谢云绵想说其实没有什么驯鹿神，只有当初那一群乐于助人的驯鹿群。
谢云绵和老妇人告别后，在附近逛了一圈，发现这座小镇的居民真的很喜欢驯鹿。
他每走几步，就会发现有专门供驯鹿吃草的草篮、给驯鹿磨角用的柱子、驯鹿喝水的小喷泉……但这些设施的破败，印证着已经很久没有驯鹿出现了。
谢云绵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可以再一次创造出驯鹿群。
……反正，戴着鹿角头箍的他挺像鹿头人身的神明。
谢云绵和家长们回到了民宿后，他就叫出了创世系统。
谢云绵：“统统，你把神域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您可以随时进入神域。
为了谢云绵的工作方便，创世系统不再让神域只限制于在家中，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时进入。
谢云绵以上班为由，告别了家长们，进入了神域。
神域里的光团们很喜欢他，但又不敢太热情，以免影响到神明工作，只能让出一条小路，眼巴巴地看着谢云绵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的摆设，万年来都没变过。
在很久以前，有一名银发银眸的男人，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替他行使神明工作。
说到底，谢云绵挺想谢谢他，可惜他一直找不到人，对方也没有出现过。
谢云绵坐上了宝宝椅，创世系统在电脑里弹出文字框。
陛下，今天是休息日，您怎么想着来上班了？
谢云绵直奔主题：“我想给现实世界创造出一批新的子民。”
创世系统对谢云绵提出的新计划，感到惊讶，以往陛下都是创造世界，很少直接创造生命个体。
创造生命个体的方法，有很多种，方法都存放在了神明藏书室里，您可以去看看。
谢云绵：“……”
创世系统注意到了小孩子为难的表情。
没关系，藏书室有阶梯，您不用担心太矮够不到书。而且我会在您身边，您读不懂的文字，我也会为您解释。
谢云绵这才松出一口气。
他环顾办公室四周，发现办公室角落多出了一扇小门。
他径直走过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四面墙的大书架，空气间弥漫起浓重的油墨味。
书架旁边放有可以自动升降的阶梯，谢云绵小心翼翼站了上去，升降梯自动将他升到了一处书架前。
谢云绵以为是升降梯太久没用出故障了，没想到升降梯将他带到了与造物有关的书籍前。
原来这座升降梯知道他的想法。
谢云绵随手取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记载的不是创造物种的方法，而是一本神明造物史，记载了神明创造过的所有物种。
第一页便是目录，物种排序由能力的强到弱一直排下来，第一名是神侍。
谢云绵对成年期的他，创造神侍的过程很感兴趣，控制不住翻开了对应的页面。
这本书不是由神明亲笔书写，而是让电脑来自动输出，文字很冰冷显明，没有过多掩饰。
——成年期神明，在病重之际，想从所有子民里选出神侍来代替他工作。
神明不知道子民们对他的热爱有多么浓重，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所有人都打起来了。
西幻世界的每个种族都撕破了脸皮，以各种方式展开了种族之间的战争。
修真世界更是不得了，门派之间的乱斗差点毁灭世界。
全是幼崽的崽崽世界，叽叽喳喳地吵得不了。机器人世界差点用核/弹将整个世界夷平……
每一个子民都想成为神明陛下唯一的守护者，以至于这件事不了而之。
最后，神明陛下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子民成为神侍，自己创造出了一具可以成为神侍的躯壳。
谢云绵在书页里看见了躯壳的照片。
男人漂浮在管状的营养缸里，银色长发像海藻一样朝上浮起，双眸紧闭，皮肤苍白，五官俊美漂亮不像人类，像是深海里没有任何生息的鬼魅。
“啊！”谢云绵看见这张照片，捂住了眼睛，耳朵尖泛红。
创世系统在他脑海里冒出来：怎么了？小陛下。
谢云绵支支吾吾道：“他没穿衣服，我看了会长针眼……”
创世系统马上把照片里的男人脖子以下打了马赛克，谢云绵才敢松开捂眼的手掌。
谢云绵不是颜控，对颜值不敏感，视线没有在照片上过多停留，继续一板一眼读起文字。
——成年期的神明，创造出了神侍的躯壳，但创造神侍的灵魂，才是重中之重。
神明陛下从每一个世界里的种族、门派、国家里选出最强大的个体，然后借了他们的一缕魂魄，组成了神侍的灵魂。
神明陛下创造神侍灵魂的唯一失误，是没料到他随机选取的几缕魂魄中，都盛满了子民们对他的满满爱意。
很难想象创造出来的神侍，会有多爱神明。
但也无妨，神明也爱他们。
神明陛下把神侍真正创造出来的那一天，也是神明陛下因病去世的日子。
从此以后，神侍只能守护无人孤寂的神位。
谢云绵读完了神明创造神侍的故事，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交代。
……指认神侍要付出的代价呢？
谢云绵翻了一页，看见了后记。
神明指认神侍，双方的确要付出代价，代价是“遗忘”。
献出了一缕魂魄，构成神侍灵魂的个体，会忘记自己是神侍的一部分。
所有人会忘记自己曾为争夺神侍位置而打起来过，各种星际大战、种族大战、门派乱斗都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抹除。
没有人会记得“神侍”，神侍的世界里只有神明，这无疑于一种很残酷的惩罚。
谢云绵看完，内心酸涩得很，很心疼那个银色头发的大哥哥，很想现在就去抱抱他，喊他一声“爸爸”。
谢云绵反反复复看了这则记事好几次，找到了一张构成神侍灵魂的魂魄主人的名字。
成年期的神明只从他们的灵魂中，提取了一道道很小的灵魂去组成新的灵魂，不影响个体的存在。
但他们和神侍不能同时出现，他们也可以拥有神侍的力量。
神侍相当于他们的融合体，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神侍。
谢云绵从这些人的名单中，看见了家长们的名字。
……所有问题都有了结果。
他和家长们的相遇，早已在很久之前就注定。
神侍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被许多人守护着。
他从来都是最幸福最幸运的小孩。
谢云绵赶紧吸吸鼻子，揉揉眼眶，否则又想哭了。
谢云绵把这本书塞回书柜里，继续寻找起创造驯鹿的方法。
成年期的他在西幻世界里创造过驯鹿，所以该方法记载在西幻世界的造物书里。
方法很简单很快捷，只要神明心想就能事成。
……然后，谢云绵离开神明办公室时，捧了一个小饼干盒。
饼干盒里装满了驯鹿模样的曲奇小饼干。
但这盒小饼干绝对绝对不是用来吃，每一块驯鹿曲奇小饼干，放在地面，就会变成一头巨大的成年驯鹿。
这样小镇居民就不会失去他们的信仰了。
谢云绵很高兴，抱着饼干走出神域。
陆无晏乖乖坐在床上，等着妈妈回来和他睡觉。
他立刻闻到了一股很香的饼干味，凑过来：“妈妈，你是去神域里烤小饼干了吗？”
谢云绵怕陆无晏把饼干吃掉，赶紧解释了来龙去脉。
傅知礼对小饼干不感兴趣，只想小孩子早点睡觉。
傅知礼把饼干盒放到床头，淡声道：“绵绵，该睡觉了，小孩子不能睡太晚。”
谢云绵很乖，蜷缩在了床上，盖上小被子，只露出小脑袋。
他在睡着之前，看了一眼天蓝色的饼干盒，打算早点起床，然后去放生驯鹿小饼干。
凌晨四点。
谢云绵奇迹般在这个点起床了，而且格外精神。傅知礼和陆无晏不需要睡觉，只惊讶谢云绵为何起得这么早。
傅知礼摸了摸谢云绵的背脊：“绵绵，你做噩梦了吗？”
陆无晏抱住谢云绵：“妈妈，你睡不着可以抱着我。”
谢云绵摇摇头，跳下了床，穿好拖鞋：“不是哒，我只是想去放生驯鹿小饼干，给小镇居民一个惊喜。”
傅知礼没有意见，帮谢云绵洗漱、给他穿好冬装。
凌晨的雪下得比较大，谢云绵除了戴一顶小兜帽，还要带一把小雪伞当备用。
谢云绵刚一出门，小雪靴就陷进了厚厚的雪层，还好北欧的雪比较松软，他轻轻一拔就拔了出来。
谢云绵揣紧了自己的小暖手宝，呼出一口白花花的热气。
傅知礼弯下腰，问向小孩：“绵绵，我们去哪里把驯鹿小饼干放生？”
谢云绵思索片刻：“附近不是有一座小山林吗？在小山林的山顶吧，这样它们一诞生就有草吃了。”
傅知礼抱住谢云绵，一路爬上了小山林的山顶。
太阳此刻没有出来，天色透出大片星旬，星光璀璨，星云缥缈，人间明亮到如同白昼。
星光与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山路石板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
他们站在山顶上，将小镇的风景一览无余，小木屋的窗口漆黑，只有几户人家透出朦胧的亮光。
街道有人驾驶货车去远处的海边捕鱼，映满星光的海洋时不时有渔船与轮船驶过，船声悠远缥缈。
谢云绵找了一处青草茂盛的地方，蹲下身，打开了小饼干盒，想要一一将驯鹿饼干放在地面。
只要曲奇饼干接触到地面，这些饼干就会瞬间变成大驯鹿。
但此刻突然有烈风吹过，谢云绵手一抖，一只小手捧住的小饼干盒不稳，咕噜一声，饼干盒掉落山崖。
谢云绵：“？？？？qaq！！”
他眼睁睁看着饼干盒咕噜咕噜滚落至深渊，看不见半点踪影。
他用鼻子想都知道，奇曲饼干肯定都摔碎了。
陆无晏安慰他：“唔，妈妈别伤心，奇曲饼干重新烤就是了，我们都可以帮你。”
谢云绵：“……”
他无奈叹口气，只能改日重新做驯鹿小饼干。
只可惜小镇居民不能早日看见他们的信仰重现了。
傅知礼：“小陛下，我们先回去吧，您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
谢云绵想在山顶多待一小会，来悼念他逝去的奇曲小饼干。
傅知礼和陆无晏没有打扰他，静静在他身后陪伴。
谢云绵坐在山顶的小石头上，漫不经心盯着小饼干掉下去的幽深山谷。
倏然间，他看见了黑漆漆的山谷冒出了点点光芒。
谢云绵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发现山谷真的有光芒亮起。
他听见了鹿蹄打破冷空的凌冽风声，巨大的驯鹿群，身披星光，从漆黑的深渊飞跃而起。
它们像无端生出了隐形的翅膀，越过深渊，载着星星，穿过夜色，飞向了缥缈璀璨的夜空。
巨大坚硬的驯鹿角足够撞破一切困难。
与此同时，天际竟出现了流星雨。星星摇摇欲坠，最后不约而同化作了带有流火的流星，从夜幕坠落。
向上飞的驯鹿群与俯冲的流星雨擦身而过。
这一幕很惊艳梦幻。
雪下得更大了，谢云绵完全不知道雪变大，他一心沉浸在了流星雨与驯鹿群中。
他想让家长们和他一起看看这一幕。
他知道家长们是神侍的一部分，神侍很强大，不会受到任何一个世界的排斥。
谢云绵闭上眼睛，在内心召唤起了他的家长们。
他想和他们在流星雨中许愿，一起抚摸神圣的驯鹿，在驯鹿与星空的注视下拥抱。
谢云绵的召唤速度很快，几秒钟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他的身边没有多出任何人。
是家长们不想来吗？
谢云绵只能让傅知礼和陆无晏与他一起看。
谢云绵转过头，喊道：“知礼哥哥？晏晏？”
出乎意料，没有人回应他。
他耳边只有凛冽的风声、虫鸣的窸窣、鹿蹄踏破夜色。
谢云绵慌乱起来，站起身，四处寻找起熟悉的两个身影。
如果他和他们走失在这里，他不懂得自己一个人回去，比起迷路，他其实更惧怕未知的孤独感。
谢云绵后知后觉发现雪变大了，戴着小雪帽的脑袋很凉，裹着碎雪的晚风吹得他脑壳疼。
谢云绵想找自己挡雪用的小雪伞，发现伞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谢云绵：“……”
他借着月光与星光，在铺满白雪的白茫茫山顶，寻找起雪伞。
厚厚的雪地落满小孩子小小的鞋印，像小鸡的爪印。
谢云绵找了一会，什么都没找到，整个人累到不行，脸颊泛红，喘起粗气。
没有遮蔽物的遮挡，堆积在他身上的雪越来越厚。
谢云绵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
突然间，他突然被高大的阴影覆盖，视线多出了浅蓝色的伞罩布料，无数朝他袭来的飞雪被伞罩遮蔽。
有人为他撑起了伞。
谢云绵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狭眸，对方垂落的银色长发擦过他的脸颊，像猫毛，让他的脸又痒又麻。
谢云绵彻底怔住，喃喃道：“神侍……？”
漫天飞雪突然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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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主教不觉得小孩子会在水晶球里看见什么,只当作他对水晶球里的绿色波浪好奇。
主教拿来了一张小板凳，让谢云绵踩在上面看。
谢云绵小心翼翼用板凳垫高了身高，趴在了放置水晶球的桌面,认认真真端详起水晶球。
水晶球里的森绿色波浪散去，变为晶莹剔透的透明色,渐渐的，谢云绵竟然从水晶球里看见了一副画面,随着轮廓逐渐清晰，他看清了画面里的场景是哪里。
神明办公室。
除了神明本人,只有神侍能够随时进入办公室。
画面里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推开，他的心口随之提到嗓子眼,紧紧盯着走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长得很高大的男人,银白色的长发如流光般垂落至腰间,皮肤苍白冰冷,双眸的颜色很浅，偏向无机质的银灰色，没有任何感情可以从眸中透露出。
他的五官很俊美漂亮,完美到毫无瑕疵，不像在天地间诞生的普通人类，反而像优秀到巅峰的人造物。
谢云绵第一眼看他，也觉得他不像是……人,更像他在科幻动画片里看过的人造人、机器人。
谢云绵作为一个孩子,还是更喜欢具有亲和力的家长们。
银发男人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椅子仍是宽大的软椅，没有被换成宝宝椅,说明这个地方,是他成年期的办公室。
这是一副来自过去的画面。
那时候谢云绵还没作为孩子降生。
宽大的软椅对于成年期的神明刚刚好,可对于男人来说有点小了，他得交叠双腿，才能勉强坐下。
他的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动，电脑屏幕顺声亮起。
水晶球里的电脑屏幕弹出了一个文字框。
谢云绵在文字框的左上角瞥见了一行小字，神侍系统。
谢云绵：“……”
银发男人掀眸，声音冰冷。
“神明陛下已经第九十天没来上班了。”
神侍系统回应。
主人，陛下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治好？”
主人，陛下是普通人类，去世了相当于死亡，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脑死亡，这种情况没有办法治得好。
主人，我已经第九十次和您说这个问题了。陛下创造您时，没有把您的智商设置得这么低吧？
神侍系统的语气冰冷又刻薄，像一个真正的电子机器人，不像创世系统那样会哄宝宝。
男人皱起眉，无机质的银灰色眼眸透出几分失落的情绪，他伏首在桌前，银色长发披散而下，又一次理解了人类的脆弱和无力。
他像一头困兽，发出了低沉的喟叹。
谢云绵在水晶球之外，看着这副来自过去的画面，莫名心疼男人。
这是成年期的他，去世的第九十天。九十天足够化解很多伤心与悲哀，但还是有人会这么思念他。
谢云绵想摸摸他的银毛作为安慰，但这副画面所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隔着漫长的时光，他没办法做到。
谢云绵不知等了多久，神侍终于又说话。
神侍：“我不能让陛下就这么死去，我要把他再创造出来。”
神侍系统发了一个惊讶的颜文字：
——你？！你创造神明？你这是要亵渎神明！
神明是神圣的，不属于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创造出来！他去世了是事实，您做到的只能节哀顺变。
男人眼眸低垂，长长的银色睫毛掩住眸子。
“只要他能回来，亵渎了他又如何。”
……你怎么创造陛下？陛下是神明，不会轻易被其他人创造出来。
男人面对叽叽喳喳的神侍系统，不为所动，声音依然冰冷平静。
“在陛下生活的世界里，有一类人可以单凭自己的力量，创造□□，赋予新生。”
“神明陛下最初就是被她们带到这个世界，她们可以再一次把他带回来。”
啊？我怎么不知道人类有这么厉害的技能？是谁？
男人薄唇轻启，冷冰冰的声音竟意外变得温柔。
“她们的名字叫作‘母亲’，陛下通常将她称呼为‘妈妈’。”
男人将一份小芯片递到电脑面前，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无感情：“这是存储了陛下母亲的dna和记忆数据的芯片，我限你在一天内将陛下的母亲复活。”
“我看过陛下母亲的记忆，她很爱他，如果他就这么永远死去了，她会很伤心。”
神侍很难理解人类的伤心情绪，但是他却能理解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所带来的的情绪。
就像他失去了他的神明。
神侍系统终于明白它的主人想做什么。
主人，你是要陛下当年的母亲，又一次让他在这个世界诞生？
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他诞生之后，身体依然拥有神明力量，但是……人类出生之后，是很小很小一只，人们常把这种人类叫作‘婴儿’。刚出生的陛下，需要成长二十年，才能长成您熟悉的样子。
而且，他不会记得您，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是神明。
神侍听着系统的话，靠在椅背，闭上眼，神色平静，银发垂落，遮住了苍白俊美的半边面庞。
他不在乎神明是否记得他，是否知道自己是神明。
神明陛下是否会与您相遇也是一个未知数，他大概率会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然后遇到同为普通人类的恋人，同居，结婚，直至老去。
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瞳孔中有万千数据字符在流动，每一串数据都是他对神明的回忆。
他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很特殊，带有浓重的电流感，像有许多人在同时说话。
“我会和他重逢。”
水晶球里的画面，只显示到这里。
谢云绵终于知道了他出生时的故事。
为什么已经去世的他，又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思念，因为爱，因为他的妈妈。
谢云绵久久没法平静下来，直至主教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宝宝，你怎么哭了？”
谢云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得掌心潮乎乎一片，尽是湿漉漉的泪水。
水晶球里的画面已经消散，重新变回了森绿色的模样，模模糊糊倒映出谢云绵现在的样子。
小孩子的面庞泛红，眼角更是像兔子眼般通红，时不时有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哭得很凶。
谢云绵带着哭腔，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主教觉得他这样不可能没什么，必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他不懂得哄小孩，只能牵起对方的手，柔声道：“乖，我们出去，哥哥给你糖吃。”
谢云绵：“……”
他们穿过幽深黑暗的走廊，来到了明亮的大厅。
谢云绵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知礼哥哥？”谢云绵抹抹眼泪，喃喃道。
傅知礼降落在了距离小镇几十公里外的雪山，费了一小会时间，才找到小陛下。
他猝不及防撞见了哭到不成样的小孩子。
秦烬不小心踩到了谢云绵的脚，谢云绵都没哭成这样……
傅知礼注意到了有一个陌生青年，牵着谢云绵的手，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很明显，谢云绵是被这个陌生人给弄哭了。
傅知礼冷声道：“放开他的手。”
“……”主教无动于衷，觉得这个游不是在说他。
直到傅知礼将他和谢云绵分隔开。
傅知礼俯视主教，用流利的北欧语问候道：“先生，这是我家的孩子，他怎么哭了？是不是你……”
主教摇摇头，耸肩：“我以神明的名义发誓，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谢云绵连忙解释：“他没有欺负，是我自己哭了……”
傅知礼看着难过还不忘为他人辩解的小孩子，心彻底软下来。他让谢云绵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拍打起对方的背脊，轻轻安抚起来。
“不哭了。”
谢云绵其实没有想哭的意思，但他看见了水晶球里的那一幕后，眼泪一直止不住，像是身体凭着本能在哭。
谢云绵在傅知礼哭了很久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女人，女人约莫三十四岁，有一头瀑布似的黑色长卷发，皮肤很白，散发出很温柔的气质。
谢云绵看清了她的模样，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岁月没有在她的面庞留下任何痕迹，琥珀色眼睛像有微光在闪耀。
他控制不住在梦里抱住了她，像小奶猫般蹭了蹭她柔软温暖的怀抱。
女人轻轻抚摸起小孩子的头发，从发尾抚摸至脖颈、胸口、背脊，动作轻轻柔柔，像一片云在谢云绵身上掠过。
“绵绵，我是你妈妈。”
谢云绵心跳狂跳起来，他睁大眼睛，紧紧抱住了对方。
“妈妈……？”
小孩子的小奶音很清澈干净，很适合用来喊“anan”这两个音节。
可惜他从出生到现在，未曾把妈妈这两个说出口。
女人轻笑一声：“绵绵，你不用害怕和担心，你是我的宝宝，我会好好保护你直至长大，即便你死亡无数次，我也会和当初那样把你重新带回来。”
“当然，我不会再让你死去了。”
谢云绵高兴到语无伦次，只会一个劲喊妈妈。
女人俯身，亲了亲他的额间，留下淡淡的奶香味。
“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保护你，爱着你。”
谢云绵想起了家长们，他迫不及待向妈妈说起自己的新家：“妈妈，我有很多爸爸和爷爷，我还有一个儿子……”
女人被谢云绵逗笑了，笑声像被微风拂过的铃铛，干净清脆。
“你还忘了还有一个人很爱你。”
谢云绵怔住，他明明把所有家长的名字都记住，怎么会忘了谁？
女人一字一顿耐心道：“他有一头银色长发，银灰色眼眸，他给我带来的感觉，像是我手机里的小爱机器人。是他把我复活，然后告诉我你去世的消息，并且请求我帮助……”
“他没有名字，他自称是神明的侍者。”
谢云绵知道是谁了。
女人戳了戳他的额间，仗着小孩听不懂她的话，逗小孩子玩：“如果你成年了，我倒想把他介绍给你哈哈哈，可惜等你长大他就老了……”
“哼，算了，等你长大再说吧，反正你逃不出你妈的催婚。”
谢云绵：“……”
他想对妈妈说其实神侍不会老，但是“催婚”又是什么意思？
谢云绵摸不着后脑勺，没放在心上。
最后，他在自家妈妈魔性的笑声中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色天花板，他没有再躺在傅知礼的怀里，睡在了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
傅知礼从旁边的椅子站起身：“绵绵，你醒了？”
“嗯……”谢云绵坐起来，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傅知礼：“睡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现在是晚上八点。”
谢云绵没反应过来，一个小东西突然扑向他，伴随激动的声音：“妈妈！”
谢云绵不用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只有陆无晏会喊他妈妈。
陆无晏比傅知礼倒霉得多，他随机降落在了一个深山老林里。
如果他保持了灵体状态还好，但谢云绵让看见他的活物，都会认为他是活人。
于是陆无晏被一群雪狼和雪豹当成了热腾腾的生鲜外卖，被追了大半座山林，好不容易逃出来。
陆无晏浑身脏兮兮，衣服沾满泥巴与灰尘，干枯的落叶点缀在他发丝间。
谢云绵抱住他，从他身上闻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
傅知礼将陆无晏拎起来，丢到一边：“小鬼，你太脏了，不允许靠近绵绵。”
他凭着成年人的力量优势，将陆无晏压制得死死，动弹不得，直到谢云绵前来阻止。
谢云绵抱住傅知礼的大腿：“知礼哥哥，晏晏只是一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似曾相识的话，傅知礼听过无数次。
另一边的陆无晏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孩子。
他的实际年龄比傅知礼更要大，只是身体小而已。
陆无晏十分失落地去浴室洗澡，傅知礼将服务员送过来的外卖，提进屋内。
他们在小镇用来招待人的一间民宿。暖炉烧得正旺，屋内溢满暖融融的气息，连地毯也像被太阳烘烤过一样暖和。
小镇里的孩子很少，外卖食物都是面向成年人，傅知礼只能让厨师现做现送。
摆在谢云绵面前的，是一份柠檬烤羊排、罗宋汤、羊奶糕。烤羊排的食材取之小羊羔身上最软的肉，烤出来的羊排又细又嫩，带有柠檬的清香。
罗宋汤小火慢炖了很久，番茄与土豆的香气融入汤汁。小羊奶糕做成了小孩子喜欢的卡通图案，白白净净，像一团小云朵。
谢云绵一边吃饭，一边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起初猜测过“神侍”早已存在，没想到他的猜测真的被印证了。
神侍不像是他子民中的任何一人，更像是成年期的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神造人
他那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云绵想不明白。
更何况，神明指认神侍，会让神明与神侍双方都付出代价，成年期的他不会轻易指认神侍。
谢云绵摸出了儿童平板，漫不经心在浏览器搜索起了“为什么要造人”。
搜索结果还没出来，谢云绵的视线突然被糊上了一层马赛克。
谢云绵：“？？？？”
创世系统冒出来。
小陛下，您不能搜索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谢云绵：“……？”
创世系统把搜索页面拦截了，才把马赛克从谢云绵眼前移去。
谢云绵：“统统，刚刚我在水晶球看见的画面，你看见了吗？神侍早就存在了。”
看见了。
这个结果也让创世系统很震惊，成年期的神明陛下，什么时候指认了神侍？它竟然不知道！这个神侍又是从哪里来？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小陛下，如果您不喜欢他，等您成年后，我们可以休掉他，换成其他人。
“……”谢云绵被创世系统的想法吓了一跳，解释道：“我看得出他很爱我。”
他扭扭捏捏，不好意思：“我叫他一声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
小陛下，不要随便乱喊别人爸爸。
谢云绵嘀嘀咕咕：“不过我很好奇，我是怎么将他创造出来，是和妈妈生我一样，我把他生出来吗？”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小陛下，您创造万物，不需要“生育”，弹指之间就能创造出您想要的任何一切，除了您创造您自己。
只有您的母亲才有权利创造生育您。
我也很好奇成年时期的您，为什么要创造出神侍。
谢云绵隐隐约约知道答案。
成年期的他在病入膏肓之际，最不放心的必定是他的世界们，即便世界们会自动运行，但是它们能永远运行下去，不发生意外吗？
最好的方法是有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谢云绵正发着呆，被傅知礼戳了戳。
傅知礼柔声问道：“绵绵，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人……”谢云绵不小心说漏嘴。
傅知礼挑眉：“谁？珀尔修斯？还是秦烬，萧不寒？”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让崽子留恋。
谢云绵不会撒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在想神侍。”
傅知礼疑惑：“神侍不是没有定下是谁吗？”
谢云绵摇摇头：“我在成年时候就已经指认了神侍。”
他索性将来龙去脉与傅知礼讲清楚。
傅知礼听完，面色阴沉，内心百般复杂。
原来神明早就有神侍守护了。
傅知礼努力不让负面情绪在小孩子面前显露，他转移了话题，沉声问道：“指认神侍，不是双方都得付出代价吗？代价……是什么，绵绵你知道吗？”
谢云绵怔住，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距离指认神侍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危险的代价怕是早已发生了。
只是他不知道。
但既然成年期的他，有勇气指认神明，就一定清楚了其中的代价。
谢云绵认为长大后的他，不会是一个冒失鲁莽的人。
谢云绵让傅知礼不要担心。
他刚安抚完家长，就转头撞上了洗完澡出来的陆无晏。
陆无晏在旁边听完了全程，他得知神侍早就存在后，两行黑乎乎的血泪，唰一下流下来，将苍白的小脸糊得乱七八糟。
他克制不住难过的情绪，呜呜哭起来。
谢云绵：“……”
傅知礼踢了一脚他：“小鬼，小声点。”
同样都是孩子，谢云绵和陆无晏的待遇有鲜明对比。
谢云绵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小镇下起了雪。
他扯了扯正在教训陆无晏的傅知礼：“知礼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傅知礼顿住动作，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八点半。他带小孩子出去散步一小时，再回来洗澡睡觉也不迟。
毕竟他们难得过来北欧一趟。
傅知礼给谢云绵换上了冬装，生怕不小心着凉。
谢云绵小小的身子，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远远看上去像一颗蓬松的小棉花团。
他的脖颈间围了一层毛绒围巾，围巾盖住了半边脸，只露出湿润可爱的暖金色大眼睛。
陆无晏被谢云绵萌到了，忍不住rua了他几下：“妈妈，你好可爱哦。”
谢云绵轻笑：“谢谢夸奖。”
傅知礼不让两个小孩子聊天，一把抱起了谢云绵，带他离开了民宿。
天际有柔软细碎的雪花下着，整座小镇像蒙上了一层缥缈的白雾，屋檐凝结着晶莹的冰锥，尖塔有碎雪在堆积。
新神诞生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小镇，不少居民为此庆祝起来，冰雪之间尽是灯火通明一片，街道两边有小贩在贩卖东西。
谢云绵对这些小商品很感兴趣，他蹦蹦跳跳走到其中一个小贩面前，好奇问道：“奶奶，你在卖什么呀？”
这名小贩是典型的欧洲老妇女，胖乎乎，气球似的腰部围着发白的围裙。
她慈祥地笑呵呵道：“这些商品是与神明有关的纪念品。”
纪念品都是驯鹿模样的工艺品，驯鹿小摆件、驯鹿毛毯……甚至有以小驯鹿作为主角的故事书。
老妇人拿了一个驯鹿角头箍，给谢云绵戴上。
浅棕色的鹿角，与谢云绵乌黑的短发、白皙的皮肤意外地相配，一双金色小鹿眼湿漉漉，使他像一只可爱幼嫩的小鹿幼崽。
老妇人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意。
“孩子，这个小头箍很适合你，我送给你吧，希望神明能保佑你健康成长。”
谢云绵懵懵懂懂：“谢谢奶奶。”
他很好奇为什么这座小镇信仰的神明，是鹿头人身，要不然就是一整只鹿。
谢云绵向老妇人询问了他的疑惑。
老妇人对游这种问题习以为常，热心的她也很喜欢帮游们解答困惑。
老妇人：“这座小镇的居民，在五百年前是被一个小国流放出来。祖先们来到这里，冰天雪地，没有食物，是一群驯鹿给他们叼来食物，叼来稻草搭屋子，在危险的时候将他们引领到安全的地方。”
“久而久之，驯鹿成了我们的信仰，神明是人身鹿头的驯鹿人。”
谢云绵只在动画片里见过驯鹿，一种有着巨大鹿角的大型鹿。如果能让他在现实中看见，倒是挺令人兴奋。
谢云绵：“奶奶，为什么我过来的路上没有看见驯鹿？”
老妇人摇摇头，轻叹口气。
“因为生态问题，驯鹿越来越少了。去年这附近建了一座工厂，然后今年彻底看不见驯鹿了。”
“没有驯鹿的保佑，我们什么都不是。”
老妇人的神色逐渐悲哀起来，仿佛见证了一种信仰在慢慢崩塌。
谢云绵想说其实没有什么驯鹿神，只有当初那一群乐于助人的驯鹿群。
谢云绵和老妇人告别后，在附近逛了一圈，发现这座小镇的居民真的很喜欢驯鹿。
他每走几步，就会发现有专门供驯鹿吃草的草篮、给驯鹿磨角用的柱子、驯鹿喝水的小喷泉……但这些设施的破败，印证着已经很久没有驯鹿出现了。
谢云绵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明，可以再一次创造出驯鹿群。
……反正，戴着鹿角头箍的他挺像鹿头人身的神明。
谢云绵和家长们回到了民宿后，他就叫出了创世系统。
谢云绵：“统统，你把神域带过来了吗？”
带过来了，您可以随时进入神域。
为了谢云绵的工作方便，创世系统不再让神域只限制于在家中，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时进入。
谢云绵以上班为由，告别了家长们，进入了神域。
神域里的光团们很喜欢他，但又不敢太热情，以免影响到神明工作，只能让出一条小路，眼巴巴地看着谢云绵进入办公室。
办公室的摆设，万年来都没变过。
在很久以前，有一名银发银眸的男人，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替他行使神明工作。
说到底，谢云绵挺想谢谢他，可惜他一直找不到人，对方也没有出现过。
谢云绵坐上了宝宝椅，创世系统在电脑里弹出文字框。
陛下，今天是休息日，您怎么想着来上班了？
谢云绵直奔主题：“我想给现实世界创造出一批新的子民。”
创世系统对谢云绵提出的新计划，感到惊讶，以往陛下都是创造世界，很少直接创造生命个体。
创造生命个体的方法，有很多种，方法都存放在了神明藏书室里，您可以去看看。
谢云绵：“……”
创世系统注意到了小孩子为难的表情。
没关系，藏书室有阶梯，您不用担心太矮够不到书。而且我会在您身边，您读不懂的文字，我也会为您解释。
谢云绵这才松出一口气。
他环顾办公室四周，发现办公室角落多出了一扇小门。
他径直走过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四面墙的大书架，空气间弥漫起浓重的油墨味。
书架旁边放有可以自动升降的阶梯，谢云绵小心翼翼站了上去，升降梯自动将他升到了一处书架前。
谢云绵以为是升降梯太久没用出故障了，没想到升降梯将他带到了与造物有关的书籍前。
原来这座升降梯知道他的想法。
谢云绵随手取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记载的不是创造物种的方法，而是一本神明造物史，记载了神明创造过的所有物种。
第一页便是目录，物种排序由能力的强到弱一直排下来，第一名是神侍。
谢云绵对成年期的他，创造神侍的过程很感兴趣，控制不住翻开了对应的页面。
这本书不是由神明亲笔书写，而是让电脑来自动输出，文字很冰冷显明，没有过多掩饰。
——成年期神明，在病重之际，想从所有子民里选出神侍来代替他工作。
神明不知道子民们对他的热爱有多么浓重，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所有人都打起来了。
西幻世界的每个种族都撕破了脸皮，以各种方式展开了种族之间的战争。
修真世界更是不得了，门派之间的乱斗差点毁灭世界。
全是幼崽的崽崽世界，叽叽喳喳地吵得不了。机器人世界差点用核/弹将整个世界夷平……
每一个子民都想成为神明陛下唯一的守护者，以至于这件事不了而之。
最后，神明陛下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子民成为神侍，自己创造出了一具可以成为神侍的躯壳。
谢云绵在书页里看见了躯壳的照片。
男人漂浮在管状的营养缸里，银色长发像海藻一样朝上浮起，双眸紧闭，皮肤苍白，五官俊美漂亮不像人类，像是深海里没有任何生息的鬼魅。
“啊！”谢云绵看见这张照片，捂住了眼睛，耳朵尖泛红。
创世系统在他脑海里冒出来：怎么了？小陛下。
谢云绵支支吾吾道：“他没穿衣服，我看了会长针眼……”
创世系统马上把照片里的男人脖子以下打了马赛克，谢云绵才敢松开捂眼的手掌。
谢云绵不是颜控，对颜值不敏感，视线没有在照片上过多停留，继续一板一眼读起文字。
——成年期的神明，创造出了神侍的躯壳，但创造神侍的灵魂，才是重中之重。
神明陛下从每一个世界里的种族、门派、国家里选出最强大的个体，然后借了他们的一缕魂魄，组成了神侍的灵魂。
神明陛下创造神侍灵魂的唯一失误，是没料到他随机选取的几缕魂魄中，都盛满了子民们对他的满满爱意。
很难想象创造出来的神侍，会有多爱神明。
但也无妨，神明也爱他们。
神明陛下把神侍真正创造出来的那一天，也是神明陛下因病去世的日子。
从此以后，神侍只能守护无人孤寂的神位。
谢云绵读完了神明创造神侍的故事，但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没有交代。
……指认神侍要付出的代价呢？
谢云绵翻了一页，看见了后记。
神明指认神侍，双方的确要付出代价，代价是“遗忘”。
献出了一缕魂魄，构成神侍灵魂的个体，会忘记自己是神侍的一部分。
所有人会忘记自己曾为争夺神侍位置而打起来过，各种星际大战、种族大战、门派乱斗都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抹除。
没有人会记得“神侍”，神侍的世界里只有神明，这无疑于一种很残酷的惩罚。
谢云绵看完，内心酸涩得很，很心疼那个银色头发的大哥哥，很想现在就去抱抱他，喊他一声“爸爸”。
谢云绵反反复复看了这则记事好几次，找到了一张构成神侍灵魂的魂魄主人的名字。
成年期的神明只从他们的灵魂中，提取了一道道很小的灵魂去组成新的灵魂，不影响个体的存在。
但他们和神侍不能同时出现，他们也可以拥有神侍的力量。
神侍相当于他们的融合体，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神侍。
谢云绵从这些人的名单中，看见了家长们的名字。
……所有问题都有了结果。
他和家长们的相遇，早已在很久之前就注定。
神侍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被许多人守护着。
他从来都是最幸福最幸运的小孩。
谢云绵赶紧吸吸鼻子，揉揉眼眶，否则又想哭了。
谢云绵把这本书塞回书柜里，继续寻找起创造驯鹿的方法。
成年期的他在西幻世界里创造过驯鹿，所以该方法记载在西幻世界的造物书里。
方法很简单很快捷，只要神明心想就能事成。
……然后，谢云绵离开神明办公室时，捧了一个小饼干盒。
饼干盒里装满了驯鹿模样的曲奇小饼干。
但这盒小饼干绝对绝对不是用来吃，每一块驯鹿曲奇小饼干，放在地面，就会变成一头巨大的成年驯鹿。
这样小镇居民就不会失去他们的信仰了。
谢云绵很高兴，抱着饼干走出神域。
陆无晏乖乖坐在床上，等着妈妈回来和他睡觉。
他立刻闻到了一股很香的饼干味，凑过来：“妈妈，你是去神域里烤小饼干了吗？”
谢云绵怕陆无晏把饼干吃掉，赶紧解释了来龙去脉。
傅知礼对小饼干不感兴趣，只想小孩子早点睡觉。
傅知礼把饼干盒放到床头，淡声道：“绵绵，该睡觉了，小孩子不能睡太晚。”
谢云绵很乖，蜷缩在了床上，盖上小被子，只露出小脑袋。
他在睡着之前，看了一眼天蓝色的饼干盒，打算早点起床，然后去放生驯鹿小饼干。
凌晨四点。
谢云绵奇迹般在这个点起床了，而且格外精神。傅知礼和陆无晏不需要睡觉，只惊讶谢云绵为何起得这么早。
傅知礼摸了摸谢云绵的背脊：“绵绵，你做噩梦了吗？”
陆无晏抱住谢云绵：“妈妈，你睡不着可以抱着我。”
谢云绵摇摇头，跳下了床，穿好拖鞋：“不是哒，我只是想去放生驯鹿小饼干，给小镇居民一个惊喜。”
傅知礼没有意见，帮谢云绵洗漱、给他穿好冬装。
凌晨的雪下得比较大，谢云绵除了戴一顶小兜帽，还要带一把小雪伞当备用。
谢云绵刚一出门，小雪靴就陷进了厚厚的雪层，还好北欧的雪比较松软，他轻轻一拔就拔了出来。
谢云绵揣紧了自己的小暖手宝，呼出一口白花花的热气。
傅知礼弯下腰，问向小孩：“绵绵，我们去哪里把驯鹿小饼干放生？”
谢云绵思索片刻：“附近不是有一座小山林吗？在小山林的山顶吧，这样它们一诞生就有草吃了。”
傅知礼抱住谢云绵，一路爬上了小山林的山顶。
太阳此刻没有出来，天色透出大片星旬，星光璀璨，星云缥缈，人间明亮到如同白昼。
星光与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山路石板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
他们站在山顶上，将小镇的风景一览无余，小木屋的窗口漆黑，只有几户人家透出朦胧的亮光。
街道有人驾驶货车去远处的海边捕鱼，映满星光的海洋时不时有渔船与轮船驶过，船声悠远缥缈。
谢云绵找了一处青草茂盛的地方，蹲下身，打开了小饼干盒，想要一一将驯鹿饼干放在地面。
只要曲奇饼干接触到地面，这些饼干就会瞬间变成大驯鹿。
但此刻突然有烈风吹过，谢云绵手一抖，一只小手捧住的小饼干盒不稳，咕噜一声，饼干盒掉落山崖。
谢云绵：“？？？？qaq！！”
他眼睁睁看着饼干盒咕噜咕噜滚落至深渊，看不见半点踪影。
他用鼻子想都知道，奇曲饼干肯定都摔碎了。
陆无晏安慰他：“唔，妈妈别伤心，奇曲饼干重新烤就是了，我们都可以帮你。”
谢云绵：“……”
他无奈叹口气，只能改日重新做驯鹿小饼干。
只可惜小镇居民不能早日看见他们的信仰重现了。
傅知礼：“小陛下，我们先回去吧，您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
谢云绵想在山顶多待一小会，来悼念他逝去的奇曲小饼干。
傅知礼和陆无晏没有打扰他，静静在他身后陪伴。
谢云绵坐在山顶的小石头上，漫不经心盯着小饼干掉下去的幽深山谷。
倏然间，他看见了黑漆漆的山谷冒出了点点光芒。
谢云绵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发现山谷真的有光芒亮起。
他听见了鹿蹄打破冷空的凌冽风声，巨大的驯鹿群，身披星光，从漆黑的深渊飞跃而起。
它们像无端生出了隐形的翅膀，越过深渊，载着星星，穿过夜色，飞向了缥缈璀璨的夜空。
巨大坚硬的驯鹿角足够撞破一切困难。
与此同时，天际竟出现了流星雨。星星摇摇欲坠，最后不约而同化作了带有流火的流星，从夜幕坠落。
向上飞的驯鹿群与俯冲的流星雨擦身而过。
这一幕很惊艳梦幻。
雪下得更大了，谢云绵完全不知道雪变大，他一心沉浸在了流星雨与驯鹿群中。
他想让家长们和他一起看看这一幕。
他知道家长们是神侍的一部分，神侍很强大，不会受到任何一个世界的排斥。
谢云绵闭上眼睛，在内心召唤起了他的家长们。
他想和他们在流星雨中许愿，一起抚摸神圣的驯鹿，在驯鹿与星空的注视下拥抱。
谢云绵的召唤速度很快，几秒钟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但是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他的身边没有多出任何人。
是家长们不想来吗？
谢云绵只能让傅知礼和陆无晏与他一起看。
谢云绵转过头，喊道：“知礼哥哥？晏晏？”
出乎意料，没有人回应他。
他耳边只有凛冽的风声、虫鸣的窸窣、鹿蹄踏破夜色。
谢云绵慌乱起来，站起身，四处寻找起熟悉的两个身影。
如果他和他们走失在这里，他不懂得自己一个人回去，比起迷路，他其实更惧怕未知的孤独感。
谢云绵后知后觉发现雪变大了，戴着小雪帽的脑袋很凉，裹着碎雪的晚风吹得他脑壳疼。
谢云绵想找自己挡雪用的小雪伞，发现伞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谢云绵：“……”
他借着月光与星光，在铺满白雪的白茫茫山顶，寻找起雪伞。
厚厚的雪地落满小孩子小小的鞋印，像小鸡的爪印。
谢云绵找了一会，什么都没找到，整个人累到不行，脸颊泛红，喘起粗气。
没有遮蔽物的遮挡，堆积在他身上的雪越来越厚。
谢云绵莫名觉得自己很委屈。
突然间，他突然被高大的阴影覆盖，视线多出了浅蓝色的伞罩布料，无数朝他袭来的飞雪被伞罩遮蔽。
有人为他撑起了伞。
谢云绵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狭眸，对方垂落的银色长发擦过他的脸颊，像猫毛，让他的脸又痒又麻。
谢云绵彻底怔住，喃喃道：“神侍……？”
漫天飞雪突然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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