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页_梦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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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

  进了医院的鱼俭约等于砧板上的鱼了,医生大笔一挥,去输液。

  鱼俭不乐意了:“不就是两个小口子嘛。”他喝酒肠胃炎进医院还没过夜呢。

  “发炎了怎么办?”

  于是砧板上的大鱼甩着尾巴被鹿迟星换了个位置挨针。

  “你别乱跑我去取药。”

  鱼俭等了好一会迟星都没回来,这个医院常年人满为患,估计有得排队。他的工作微信群早已经炸开了,吃里扒外的员工排队让他躺平别挣扎伺候好乙方爸爸,鱼俭回了一句,连老陈都出来艾特他:“祖宗你这次可不能小气,乙方爸爸开什么价咱都接着。”

  “你就不怕人家是图我?”

  “哎呦,还有这好事。”

  接下来的群消息过于伤风败俗,鱼俭索性屏蔽了群。他收起手机从身上摸出来一盒烟,又想起来这是医院,只好收回去了,捏了捏鼻梁,头疼隐约有发作的迹象,他又去翻衣兜,找出来一把小军刀,捏着刀刃玩了一会。

  鹿迟星还没回来。

  鱼俭翻出来止疼药,也没看倒出来多少,一把都塞嘴里干咽了下去。

  半小时过去,鹿迟星一头汗地跑回来,护士跟在他身后,先扎上针之后再处理伤口。

  鹿迟星皱眉看他的手臂,血痂又被撕开了,护士用棉签涂药,他才发现伤口比他想象得还深,几乎能看见白色的骨。

  他蹲下来扶着鱼俭的手臂方便护士的工作,小姑娘应该挺忙的,看鹿迟星处理伤口还算熟练,把最后的包扎交给他人就走了。

  “鱼俭,就算是作为朋友,问一句当年发生了什么不过分吧。”

  鹿迟星垂头给他缠绷带,鱼俭只能看见他的发旋,止疼药大概有药效了,头疼逐渐缓解,人也清明了一点,缓缓说:“奶奶去世了,”他顿了顿,“医生说送去的太晚,没有抢救过来。我该守在奶奶旁边的。”

  所以他到的那天,鱼家才会那么安静。

  “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

  第三十章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鱼俭短促地笑了一下:“鱼勇坐牢了,警察叔叔非说我未成年需要监护人,都不带问我意见的,连人带行李把我打包到了一个姐姐家。”他拍拍鹿迟星的手臂,笑着说:“也没吃什么苦,就是有件事挺尴尬,一表几千里的这位姐姐嫁到外省后就没见过我了,一直以为我是个姑娘——小时候总捡她衣服穿嘛——给我准备了一堆漂亮裙子,我到了后她懵了好半天。”

  怪不得他没有收到鱼俭的回信。

  鱼俭挑了一件不紧要的小事就把那段时光揭过去了,半开玩笑地哄鹿迟星:“换个地方高考,家里的书就没带过去。这下可好,我那半瓶子晃荡的水平到了新学校彻底不够看了,若是真能联系上你,估计每天都要烦你给我补课。”

  那你妈妈呢。这几个字到了鹿迟星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鹿迟星想在他手臂上打一个蝴蝶结,可他的手指有点抖,蝴蝶结不是松了就是紧了,于是只能一遍遍地解开重新系。如果他不认识十年前的鱼俭大概真就相信他这些鬼话了,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不麻烦别人”这几个字几乎刻在鱼俭的骨子里,若不是真的无处容身,他不可能住到很久没见过面的姐姐家。

  “你呢,在英国好不好?”

  鱼俭好像渐渐摸到和鹿迟星做朋友的门道,可他说“安全”的话,动作又熨帖温柔,勾着鹿迟星的手指手把手教他怎么系一个轻盈的蝴蝶结。

  沉默片刻,鹿迟星轻轻说:“不好。”

  鹿迟星没追过人,当初的鱼俭像一只莽撞的蝴蝶迷迷糊糊地撞在他的网中,如今鱼俭不肯撞了,他只好自己摸索着接近鱼俭,找些笨拙的借口出现在他身边。他甚至还偷偷给鹿七七发微信,拐弯抹角地问男朋友是怎么追她的。

  鹿七七的未婚夫是律师,在一旁看见鹿七七驴头不对马嘴的答案直翻白眼。

  “烈女怕缠郎!!!”

  鹿迟星:“……”他家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没有靠谱过,他居然还当真去问,脑子大概是进水了。

  老陈来找鱼俭看见鹿迟星一个人坐在窗边,拐过来坐到了他对面。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翻滚着吞噬最后一抹霞光,重天低垂,是要下雨了。

  “我在这里等鱼俭下班,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还怕你嫌我们公司小呢。”老陈亲自端了一杯茶放在鹿迟星面前,“我知道鱼俭来S市是为了找人,现在想来,找的应该是你。”

  鹿迟星听出来陈总不是来闲聊的,推开手里的资料,脊背微微挺直,应道:“是我。”

  “别紧张。”老陈笑道:“说几句闲话罢了。”

  “您说。”

  老陈:“我以前是律师,没什么业务能力,长期在温饱线徘徊。说来也巧,之前我和令妹的未婚夫是同事,所以上次的饭局才能约到你。”

  “十年前我毕业没多久,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打拼,没什么名气,经常半年接不到一个案子。和鱼俭认识是因为我的当事人是鱼俭父亲,罪名是强奸未遂。取证的过程中我发鱼勇可能有精神疾病,如果能拿到确定的检验报告,以及犯罪对象是前妻的事实下,在法庭上会有一定程度的优势。”

  鹿迟星静静听着。

  “挺不是玩意儿的是吧?但是半年没开张了,说实话,真想赢。赢了以后才有人找我打官司。”老陈摇头笑道:“鱼俭拒绝了给鱼勇做精神鉴定的建议,他是事实委托人,他的话我也要听。那会他还是小孩,奶奶刚过世,别扭起来是真别扭啊,转脸就说换律师。”

  “这小子肯定是查过我的胜诉率才来找我的。”老陈的手指慢悠悠地敲着茶杯:“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拿到了鉴定报告,但是最终没用上。他父亲判了,十年。父子俩当着我的面吵起来,我才知道,鱼俭被他父亲关在地窖里两天两夜,还被打得间隙性耳鸣。就是在这个时间里,他奶奶发病送治不及时过世。亲朋帮着一起料理了后事,快开学了吧那会,本来快走出来了,就接到了父亲对母亲强奸未遂的起诉。”

  “现在想想挺庆幸的,这种畜生若是被我弄出来,下半辈子都得愧疚着过。”老陈敲敲桌子,“喝口水吧——精神疾病是一定的家族遗传性的,我媳妇那会还开玩笑说你离这孩子远一点。现在鱼俭来我家比我的待遇还好,唉今时不同往日啊……”

  鹿迟星抖着唇瓣发不出声音,反复几次,才哑着嗓子问:“后来呢。”

  “鱼俭那段时候整天整天地不说话,他一人住我也不放心,母亲家肯定去不了了,我想办法联系到愿意接收他的堂姐,正好也在省外,换个环境可能好一点。再后来,我下海到了S市,这孩子侠义,毕业后一直在我手底下干,后来我出来单干,二话不说就跟着我出来。”

  鹿迟星攥着手心想,鱼俭只是在丫丫家吃过几顿饭,都要把她当亲妹妹一样护着,外婆曾经照顾过他,就让鱼俭毫不迟疑地跳进水里救他。

  等等……鹿迟星猛然抬头:“你说鱼俭被关在地窖是什么时候的事?”

  “暑假啊。”老陈仔细回忆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他妈妈给他拿了两千块钱,鱼勇才找到他妈的,应该是他回去就被关起来了。”

  是了,是他回去找鱼俭的那天。鱼奶奶去世,鱼俭被关在地窖,他没有发现,明明小羊给了他提示。

  小羊都把他扯到地窖口了。

  鱼俭当时就在地窖里。

  地窖里有虫子,他什么都听不见,怕不怕。

  有没有哭。

  他有没有喊,迟星,你在哪里。

  他有没有说,星星王子骗人。

  他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我……有没有恨我。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噼啪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鹿迟星捂着眼睛想,这就是鱼俭的“没什么可说的”。他疼的蜷缩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几乎恍惚起来,面前的雨和十年前的大雨重合在一起,他想起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说那些没人听的孩子话。

  还是疼。

  他一想到地窖里无助的鱼俭就喘不过气。

  时光横在两人面前,爱恨模糊,如今鱼俭挂着戏谑地笑,在他面前粉饰太平,把他经历过的绝望孤独亲缘离散未曾说出口的告白通通归结为旧尘,好像一伸手就能拂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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